出了大道，一片甘蔗地，一片棉花地，望不見邊際。

　　耳邊的風聲呼呼，甘蔗地嘩嘩地搖擺，腳踩在乾枯葉子上的「嚓嚓」聲異常突兀。

　　「那邊！」羅大壯向天空開了一槍，「砰」地一聲。

　　村裡陸續亮起燈，很快民兵連就聚集衝出來。

　　兩道黑影追著一道，子彈還不斷掃射。

　　山洞裡，

　　槍響不斷回蕩，在山洞裡隻有很悶的聲音。

　　羅桂玲驀地睜開眼睛，有瞬間的恍惚，不知道身處哪裡。

　　但夜裡山上的寒冷從單薄的衣服鑽進來，雞皮疙瘩不斷冒出來。

　　她雙腿一哆嗦，疼痛感席捲全身。

　　不知道幾天了，她每次醒來都是夜裡，外面烏漆麻黑的。

　　旁邊有人，她不敢動，隻微顫抖。

　　他們說的話，羅桂玲能聽懂一些，跟羅河村的方言有點像。

　　「0號還想等到什麼時候？」

　　「他又去羅河村了，剛才那聲槍響會不會是驚動了民兵連？」

　　「我去看…你看著她，隻要蘇白芷來就能交易。」

　　「……」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遠，空氣裡有很濃的酒味。

　　羅桂玲一聞就知道是村裡自釀的米酒，這種酒有淡淡的甜味，後勁很強。

　　她用力掐住自己的大腿，才不至於喊出聲。

　　這裡…這裡是以前那個山洞……

　　那大壯他們怎麼找不到這？

　　羅桂玲心裡一堆問號，嘴巴乾乾的，開裂後鹹腥味填滿口腔，她的思緒也越來越清晰。

　　阿芷給過她救命的葯，必要時用上能止血，能短暫恢復體力。

　　她閉著眼睛，等出去的人回來。

　　一股熟悉的氣味靠近，她努力壓制才不讓自己破防。

　　心突然被那股熟悉的氣味一提，屏住呼吸。

　　「4號，她醒了因失血過多，也逃不了。」男人聲音粗獷。

　　「你別大意了，我們的目的是拿到解藥。」聲音很粗，多了一層沙啞，像聲帶受損。

　　羅桂玲心咯噔一下，不可能，一定是她，那股味道偽裝不了。

　　除非…有人戴了她的鐲子。

　　沐家人心心念念要找的人，已經死去的人，竟然換了一種身份回來……

　　「再過兩天，等人過來，也沒必要吊著這口氣。」女人的聲音繼續傳來。

　　然後腳步聲慢慢遠離。

　　「砰！砰！」又兩聲槍響，在山谷中回蕩。

　　火藥的沉悶味道嗆鼻，在空中擴散。

　　在甘蔗地追逐的三人，還保持一定的距離。

　　對方突然扔下盧玲，不到三秒就隱沒在甘蔗地中。

　　血腥味散開，風中混著泥土的腥味蓋住這股味道。

　　「盧玲…盧玲……」羅振軍聲音哽咽，摸到溫熱粘糊的液體，周圍的聲音彷彿瞬間消失。

　　羅大壯警惕四周，手電筒照在盧玲身上，脖子被劃了一刀，還在流血，但可能是匆忙劃的，傷口並不深。

　　火把漸漸靠近，但都沒進甘蔗地，停在田埂上。

　　「愣著幹啥，趕緊把人抱田埂上灑止血藥。「羅大壯擡腳就踹兒子，關鍵時候掉鏈子，這要是在戰場上早沒命了。

　　老首長說的沒錯，兵還是得夠野，在事上練比讀死書強。

　　羅振軍耳邊「啪」地一聲，附近的聲音傳到耳中，他正好聽到父親的話，忙抱起盧玲到田埂。

　　羅大壯扔給他一小包藥粉，留兩個民兵看著，帶隊追人了。

　　耽擱一分鐘，對方連影子都跑沒了。

　　「上山找，派個人去軍區找人，槍聲響了十幾分鐘，巡邏隊像睡死一樣，別不是出事了。」羅大壯接過一個人遞來的火把，手電筒揣兜裡。

　　「是！」兩個民兵領命離開。

　　今晚的沮喪一掃而空，對方敢再過來就有所求，

　　隻要有所求，阿玲就還活著。

　　羅大壯不知道羅桂玲有沒聽阿芷的，隨身攜帶救命葯。

　　阿芷說隻要吊著一口氣，她就能把人救回來。

　　這點他信，軍區裡的事，王軍長多少跟他透露了一些。

　　明裡暗裡都在說，他這個外甥女了不得，醫術精。

　　另外一邊，

　　聽到槍聲的羅三七，立刻坐直身子。

　　旁邊的老婆子也起來，目光銳利：「沐家人來過，就不會安寧，

　　他們之前做的生意就不是好的，聽說還有人在軍中任職，估計身份洗白了回來，不然就是不知道家裡情況的。」

　　羅阿婆起身倒水，羅三七立刻拉燈線。

　　「你之前說Yp？」羅三七緊擰眉心，羅河村這邊靠近鄰國，那邊大麻泛濫，前兩年還罌粟種到這邊山頭。

　　羅阿婆把一杯水遞給他：「阿玲可能有什麼事，這麼久不來。」

　　她對二女兒有愧，最近能幫的都去搭把手。

　　人活一輩子，活的就是心態。

　　之前她渾渾噩噩，現在可不能再糊塗下去。

　　桂蘭不愧是沐家人，做的事跟他們家一樣缺德。

　　「我給阿芷打電話，這個點…不算晚。」羅阿婆走到電話旁，這還是羅桂玲堅持安的。

　　羅三七沒阻止，在他心裡，二女兒早就是自己的親生的。

　　老婆子態度轉變，他心態也擺正了。

　　「要不我明天去羅河村看看？別讓孩子白跑一趟…「羅三七現在看到蘇白芷，不敢跟她對視，心虛得很。

　　他知道外孫女跟二女兒關係親如母女，心底對他們有怨。

　　羅阿婆瞥他一眼，從抽屜裡找出一個本子，上面記了兩個號碼，

　　一個是羅桂玲家的，一個是蘇白芷海島的電話。

　　這也是二女兒準備的，數字特意寫很大。

　　「你還不了解阿玲？一天能跑回來兩趟，這麼長時間不來，女婿也沒來，肯定是出事了。

　　我聽說這幾天警察和民兵連都在搜山，八九不離十。」羅阿婆戴上老花鏡，確定號碼直接撥號。

　　一個個數字按出去，聽筒「嘟…嘟…」的，像小孩打嗝一般。

　　「我現在出去一趟…」羅三七套上襯衫，穿著綠色解放鞋就要出門。

　　羅阿婆沒理她，耐心等電話接通。

　　「喂，是阿芷嗎？」羅阿婆開口中氣十足，羅三七聽了，眸光一閃。

　　「你小姨好幾天不見人影，估計出事了，有空你回來一趟……」

　　羅三七已經出門了。

　　電話那邊的蘇白芷一頭霧水，什麼叫出事？

　　「外婆，你再說一遍…」

　　「就是你小姨，可能出……你是誰？怎麼進來的？」

　　「啪嗒！」

　　蘇白芷握緊話筒，耳邊隻剩「嘟嘟」聲，電話被掛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