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時間在腳步中飛逝。

　　蘇白芷做完傅文寧的手術後，終於能鬆口氣了。

　　坐門診就是鬆口氣的時候。

　　市醫院每個坐診醫生都配有一個實習醫生。

　　與醫院合作的醫科大學，會不定期送學生過來。

　　蘇白芷帶的實習醫生叫姜一，家在深城，父母做生意的，父親開一個配件工廠，母親在批發市場賣生活用品。

　　她是家裡唯一的女兒，父母對她的要求跟她弟弟一樣嚴格。

　　「蘇醫生，下班要不要去逛街？最近外貿街那邊來了很多新貨，

　　好多冬天的羊絨大衣都是從香山澳運過來的。」姜一邊整理病歷，邊問。

　　蘇白芷看一眼外面，沒幾個病人了，今天應該能準時下班。

　　她還想回島上，逛街時間就來不及了。

　　「還有很多小女孩的紅色大衣，給笑笑和顏顏買兩件，過年紅紅火火的，她們肯定喜歡。」姜一滿眼期盼，恨不得現在就下班衝去外貿街。

　　市醫院在深城中心街，到哪條街都近。

　　蘇白芷一聽有孩子的衣服，那點糾結直接散了：

　　「好，我們一起去看看，隻是我不能逛久。」

　　姜一的大眼睛一亮，用力點點頭，唇角揚起就沒落下來。

　　跟蘇醫生一起去逛街，她回家就不用被父母念叨了。

　　蘇白芷看出她的心思，搖頭失笑，小姑娘都喜歡逛街漂亮衣服。

　　「蘇醫生，幫忙看個病人……」護士長帶一個少年進診室，回頭瞪他好幾次。

　　蘇白芷和姜一對看一眼，疑惑誰能讓護士長親自領過來。

　　「還不快坐下？」護士長神色嚴肅，拍了少年的肩膀，「啪」地一聲，聽聲音就知道用多大力，估計是氣狠了。

　　少年捂住嘴巴，「嗚嗚」地說不出話，隻滿眼無辜地看著她們。

　　「蘇醫生，這是我兒子，他…他……」護士長難以啟齒，臉憋得通紅。

　　她乾脆扒拉兒子的手，讓他的嘴巴露出來。

　　一個燈泡撐開嘴巴，把嘴唇都撐紅很多。

　　還一臉無辜地搖搖頭，又想捂上。

　　姜一忍不住「噗」地笑出聲，少年脖子的紅爬上臉頰，眼睛濕潤，羞得快哭出來了。

　　「這孩子好奇心強，把燈泡塞嘴裡取不出來了。

　　早上到現在一直窩在房裡，家裡老人覺得不對勁，用鑰匙打開門才發現。」護士長又狠瞪兒子一眼。

　　蘇白芷：「可能怕你們罵他，男孩子有好奇心是好事。」

　　邊說，她邊戴上手套，準備幫這個好奇少年取出燈泡。

　　護士長像找到人訴苦：「你不知道，他好奇心惹了多少次禍，

　　有次把他爺爺的假牙泡消毒水裡，又沒告訴老人家，結果他爺爺戴假牙吃東西，吃什麼都是消毒水味。」

　　少年滿眼祈求，求親媽別說了。

　　蘇白芷邊操作，邊讓姜一去藥房拿葯：

　　「這不算什麼，我家女兒把蛇帶回房裡當寵物養，

　　另外一個女兒到處抓老鼠，快成「貓警」了。」

　　護士長：「……」

　　「大兒子把摔炮藏口袋，忘記了，用力坐凳子上，炮就炸開了，屁股直冒煙……」蘇白芷吐槽親兒子毫不留情。

　　她同時也在分散燈泡少年的注意力，不然她敲燈泡時，他會下意識躲開。

　　護士長：「那總有一個聽話的……」

　　蘇白芷聽出護士長試圖安慰她，搖頭輕笑：

　　「另外一個兒子喜歡畫坑。」

　　「畫坑？」護士長怔住，以為自己聽錯了，坑也能畫？

　　蘇白芷點頭：「有次他在學校畫了一個大坑，好幾個老師走著平地都摔倒了。」

　　「哈哈……」少年笑出聲。

　　「啪嗒！」一聲，燈泡被敲碎，蘇白芷趁他發愣，快速用潤滑膏把燈泡取出來。

　　護士長拍拍心口，暗暗腹誹，幸虧家裡隻有兩個孩子，不然更折騰。

　　不對比不知道，一對比就覺得自家孩子不算皮。

　　「還不快謝謝蘇阿姨。」護士長扯了兒子一下。

　　「謝謝…」他忙捂嘴巴，痛得他差點站不住。

　　蘇白芷把藥膏塞他手裡，笑得意味深長的。

　　少年紅著臉離開，估計以後都不想見到她們了。

　　另一邊，急診室。

　　救護車剛停下，幾個醫護跑過去接病人。

　　送過來之前那邊打過電話，知道是機床工廠出事。

　　一個老師傅被鋼筋直接戳破頭，當場就沒了。

　　現在送來的年輕男人是那個老師傅的徒弟。

　　廠裡剛接了一筆訂單，是國外客戶下的，需要的精密零件需要老師傅把關。

　　訂單兩個月後必須交付，不然算違約，付完違約金工廠也倒閉了。

　　為了儘快交訂單，老師傅帶徒弟，加班趕工。

　　沒想到會出這樣的意外。

　　「病人的手被壓成這樣，修復好也是廢的，為避免感染我建議截了……」靳主任神色凝重，腦海閃過一個念頭，但沒來得及抓住。

　　這樣的病人他不是第一次接到，基本都是截掉手保命。

　　「醫生…富貴不能沒手啊，他就是靠手藝吃飯的……」陪著一起過來的工友眼眶紅紅，抓住靳主任的手。

　　「保命要緊，不然感染了，連命都保不住。」靳主任說完，開始做簡單的處理。

　　「你們快商量好，找人簽截肢手術同意書。」

　　護士把他們攔住，隨手把簾子拉上。

　　「姜廠長，富貴不能截手掌…他就靠手……嗚……」工友直接癱在地上，滿身的血把深藍色的工裝服染得顏色更深了。

　　姜建平扶他起來：「肯定還有辦法的，別慌，你趕緊先聯繫富貴的家人過來，他媳婦在批發市場當售貨員，電話是……」

　　他說完一串數字，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工廠突然出意外誰也不想，事故原因還沒調查清楚，先把人救了再說。

　　「姜一，姜廠長，你女兒不是在這實習嗎？找她看看。」旁邊的助理出聲後，突然又頓住。

　　實習醫生能比急診室主任更有辦法嗎？

　　姜建平拍了下額頭，交代幾句就往門診樓層跑。

　　他現在隻希望女兒平常不是吹牛，說帶她的老師有多厲害。

　　助理留在急診室繳費，另外一個工友聯繫富貴的媳婦簽字。

　　急診室的病人來去匆匆，大家神情看著都很麻木。

　　「你們儘快做決定，病人的手拖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