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團圓
陸北宴看到周寧正向他擺手,來接他的周翼在放行李。
他向那邊點點頭,啟動車子離開。
對周家來說,今晚才是真正的團圓。
月光傾灑,如一層薄薄的細鹽鋪在地上。
生活的鹹甜,可能因一個人的出現而變得不同。
蘇白芷再次醒來時,已經快淩晨了。
窗外的月亮隱在雲層中,像在躲懶打瞌睡。
她起身走到書房敲門,聽到聲音才推門走進去。
陸北宴正在寫計劃書。
「餓醒了?」他把鋼筆套上,起身正準備走過去。
蘇白芷已經走到他面前,從身後抱住他,唇角揚起一道弧度:
「你要幫我熱飯菜?」
陸北宴點頭,轉頭對上她清澈的瞳眸,心底有一處瞬間被填滿。
「真賢惠,給個獎勵。」蘇白芷在他臉頰飛快印一個吻。
陸北宴:「……」
再擡頭,看到蘇白芷眼底閃過狡黠的笑,喉間有一股麻意竄上來。
鼻尖還有她獨有的淡淡清香,如那次被…暈乎乎時聞到的。
「陸先生,回神。」蘇白芷看著他眼底的影子,正是此刻自己的樣子。
前世她經常回到家倒頭就睡,但醒來時如在漆黑的洞裡,孤獨與冷意讓她茫然很久。
現在卻不同,有個人惦記的感覺真好。
陸北宴轉身一拉,就把她抱入懷中:
「賢惠?媳婦,我現在進步了?」
「你明天不是要趕回島上嗎?怎麼還熬夜?」蘇白芷立刻轉移話題:
「肚子唱空城計了……」
陸北宴無奈地笑笑,拉著她起身往外走,才道:
「不算熬夜,出任務時睡兩個小時就行了,剛才孩子們打電話過來,讓我記得給他們買過年禮物……」
「奶奶說讓你調班,跟她一起去附近的廟猜猜,求平安。」
廚房裡溫著湯,直接盛出來就能喝。
蘇白芷先喝湯:「奶奶他們今年也不回青省?」
「不回,你爸他們過來。」陸北宴盛了兩碗米飯,陪她一起吃。
周爺爺晚上特意打電話過來,感謝他們。
周家今晚比任何時候都聚得齊。
蘇白芷聽著他說,很快解決了一碗米飯。
奶奶熬了糖水,飯後來一小碗剛好。
甜絲絲的味道在唇齒間流淌,如此刻她心裡不斷冒出的甜意。
…
此刻周家,
戰莉和老伴沒睡,讓小兒子周寧到書房說話。
今晚一家人吃完飯,熱絡地聊了很久,但都避開一個話題。
兩人想問清楚,不然今晚肯定睡不著。
周寧拿葯出來吃,隻一個藥丸,是陸北宴帶給他的。
藥瓶上什麼也沒有,但吃了這葯,他不會時常頭疼。
所以今晚他才特意等在那,本想感謝他們夫妻的,見蘇白芷滿臉疲憊就沒上去。
「爸,媽,你們別擔心,我已經跟上面說清楚,不會再回部隊,
他們的調查已經結束,我想休息一段時間,再考慮做什麼。」周寧在他們問之前,直接說了自己的打算。
現在他腦子還是混沌的,今晚醫院發生的事他不打算說。
有人還惦記自己,可見他們對他用了不少葯。
戰莉輕舒一口氣:「你自己想清楚就行,人最怕鑽牛角尖,心裡不甘心就是折磨自己。」
周寧心暖暖的,很感激父母能理解此刻他的困境,以前的種種如過眼雲煙,早離他很遠很遠了。
能恢復意識,重新活過來,已經是他的幸運。
不能強求太多,不然父母也跟著受累。
「阿寧,休息這段時間好好想想自己想幹什麼,想進大學重新學習也可以。」
周寧看向父親,輕點頭。
幾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就各自回房了。
周寧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就是一片血腥,還有一個白色的模糊身影,像有什麼東西在他眼前晃蕩,很快他就陷入一片黑暗中。
天邊的墨色逐漸褪去,鉛灰被淺藍覆蓋,暈染出一片粉紅。
市醫院病房內,
傅敬文在重症監護室守了一夜,眼底滿是紅血絲。
傅文寧醒過來,看到一片金光映在白牆上,恍惚了好一會兒。
意識慢慢回攏,他低頭看自己骨瘦如柴的手,以為還在那個試藥的私人醫院內,唇角輕扯了一下。
「醒了。」傅敬文檢查各種儀器數據,確定沒問題後才坐下來。
傅文寧狐疑地看向他,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爸……」聲音顫抖而酸澀,如被無形的手掐住喉嚨。
傅文寧眼眶瞬間濕潤,他沒臉見父親,因當時他做了錯誤的選擇。
他懦弱,冷漠,才會聽從母親的安排,等他想補救時已經來不及了。
所以他不怨他們,是他自己不夠堅定。
像母親說的,他當初其實並非沒有態度,沉默就是態度。
「好好養病,我聯繫了你的妻子和孩子,他們過兩天就能趕過來,
你能為他們犧牲,他們也能為你。」傅敬文看著自己的兒子,心裡藏著的那點怨氣,全都散開了。
是那段特殊時期讓父子隔閡,與其他無關。
在牛棚期間,隔一段時間就有人送米面到門口,以前他猜不到,現在大概知道了。
傅文寧眼底的愧疚根本藏不住。
但那時他隻是一個學生,反抗不了什麼。
「醫藥費不用擔心,我能負擔得起。」傅敬文幫他擦掉眼角滑落的淚水。
血緣關係本就是難以言說的牽絆。
在某些方面,傅文寧跟他一樣偏執和冷漠。
他們不想麻煩別人,也不希望別人來麻煩自己。
「對不起…當初…」
「你現在最對不起的是自己的媳婦和孩子,發現有腦瘤時就該來深城找我,也不至於把自己身體搞成這樣,
在你眼裡,我是冷情心硬的人嗎?」傅敬文直接打斷他,繼續: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是浮雲,作為醫生我還時刻謹記宣誓的內容,希望你也能把它們刻在心裡。」
傅文寧眼淚不斷湧出來,他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多淚水,好像要把前面三十幾年的眼淚,一次性流完。
氧氣罩的霧氣越來越重,一直壓在心上的石頭突然被搬開,整個人都輕鬆了。
之前灰暗的路,如突然撕開一個口子,光從口子鑽進來,把前面都照得亮堂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