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心底掀起巨浪，面上卻淡淡的，沒回應。

　　這麼冷的天出來吹冷風，再多吹一會兒他們明天都得感冒。

　　西南鄉村的冬天冷風鑽入骨縫，比京市的乾冷還讓人難受。

　　空氣中瀰漫著葉子腐朽的味道，夾雜著青草的清新。

　　「必須在過年前行動，不然就沒機會了。」林遠扔下一句，把煙蒂扔進泥土中。

　　濕潤的泥土瞬間把那煙蒂的猩紅吞噬。

　　宋明縮著脖子，眸底閃過一絲冷光。

　　他不信林遠會守承諾，所以他也做了兩手準備。

　　必要的時候，把他推出去，自己親自跟M國的人接觸。

　　「怎麼不說話？你的計劃不能提前嗎？今年的白糖產量高，上面肯定會在過年前全部運走。」林遠瞥了他一眼，眉心緊蹙。

　　宋明在沉思時不喜歡被打擾，現在儘快確定計劃，他才能逃離這裡。

　　林遠心裡盤算著，最好再給這裡的村民一次深刻的教訓。

　　之前棉花地被帶走的那些特w，有幾個還是他的親信。

　　宋明驀地起身：「明天動手。」

　　他扔下一句話就大步走回去。

　　知青點靠近甘蔗地，晚上村民不會往這邊走。

　　現在又是冬天，更沒人往這走。

　　林遠不緊不慢地跟在宋明身後，目光時不時看向小學那邊。

　　羅河村的溪水潺潺地，繞過村子邊緣，把農田與村道隔開。

　　綿綿細雨如萬千交織的線，浸濕泥土，覆蓋整座村莊。

　　早晨，雨夾雪的天氣，路上幾乎沒有幾個小孩在外奔跑。

　　每年這樣冷凍的季節，都是甘蔗裝車的時候。

　　一輛輛拖拉機把甘蔗往糖廠送，排隊入廠稱重。

　　白薇過年跟羅振軍一起回娘家，搭村裡裝甘蔗的拖拉機去縣城買火車票。

　　二虎和三虎跟著他們一起爬上車，要跟去供銷社買年貨。

　　紅溪公社各個村都有一輛拖拉機，就為了拉甘蔗時方便，各個村勒緊褲腰帶，咬牙買下。

　　等到乾旱時節，又能用拖拉機帶動水泵給田裡澆水。

　　所以當時投票要買時，各村的村幹部沒一個反對的。

　　「羅二妞，你穿著紅棉襖，不會是去相看吧？」二虎喊了一聲，

　　坐在對面拖拉機的羅二妞臉瞬間紅了，雙手交纏著，緊抿唇沒說話。

　　趙翠梅看出她心思，代替她回道：

　　「我們家二妞跟我去外婆家，以後要上初中，不急著相看。」

　　羅二妞震驚地看向自己母親，心裡震顫著。

　　上初中？

　　家裡會送她去嗎？

　　過完年最後一個學期，她小學就畢業了。

　　趙翠梅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多說什麼。

　　二虎撇了撇嘴，表示不信她說的。

　　拖拉機突然停下來。

　　羅振軍和宋明坐在前面，同時下車看怎麼回事。

　　「唉！隻下一個晚上的雨，石頭怎麼就鬆動了呢？」

　　「不隻是石頭，連泥也滑落不少，等清理完天都黑了。」

　　「……」

　　兩人剛走近就聽到大家聚一起議論紛紛。

　　除了紅溪公社，附近幾個公社的甘蔗都爭在過年運進糖廠。

　　羅振軍小跑上前看情況，眉心緊蹙，今天真去不了縣城了，隻能等明天。

　　清理完石頭和泥沙，得大半天，與其在這等著還不如現在返回去。

　　不過拖拉機卻不方便返回，得今天把甘蔗送到糖廠，隻能等著。

　　羅振軍回到羅河村的拖拉機前，簡單說了情況。

　　走回去大概要40分鐘，不算遠不算近，又是大白天，白薇打算一人帶兩個孩子回村。

　　羅振軍沒多想就同意了。

　　今天他不隻是到縣城買票的，還要跟著宋明去糖廠，把甘蔗交上後才能回去跟村會計交差。

　　最後一批甘蔗送到，糖廠那邊就可以結算了。

　　「羅二妞，你們不回村？」二虎跳下拖拉機，看向她們。

　　趙翠梅搖頭：「翻過這座山，就到她外婆家了，我們直接走山路。」

　　羅二妞幫拎著紅薯，跟著她走向旁邊的山路。

　　其他開拖拉機的司機陸續下車，去幫忙清理碎石。

　　「嫂子，我們也繞山路？」三虎提議。

　　「啪！」

　　二虎拍了下他的腦袋：「有大路不走，走什麼山路？蠢！」

　　白薇搖頭失笑，手搭著三虎的肩膀往回走。

　　三人閑聊著，往回走了二十分鐘，時不時路上還碰到一些村裡人。

　　「嫂子，我想去方便一下……」三虎憋紅了臉，同時尷尬得夾緊兩條腿。

　　剛才他從羅二妞袋子裡拿了一個紅薯吃，現在實在憋不住了。

　　白薇看了眼旁邊的山，草很茂密，往裡走幾步就看不到人了。

　　昨天下雨後，雜草都還沾著雨水，鬱鬱蔥蔥的，半山的霧氣還沒完全散開。

　　「那你別走遠，我們在這等你。」白薇心裡有些擔心，但又不好跟過去。

　　三虎已經上五年級了，算半個小夥子，她跟著也不好。

　　二虎：「你快去快回。」

　　隻見三虎一溜煙跑進雜草中，沒一會兒就不見人影。

　　可見是真的很急。

　　三虎本想隨便找個雜草叢蹲的，又怕蹲著蹲著有蛇過來，越走越遠。

　　確定安全後，他才停下來。

　　剛蹲下，幾個人影就在他面前晃過。

　　「各個路斷了，今天糖廠就會把糖做出來，我們半路截糖……」

　　三虎緊捂住嘴，屎差點縮回去。

　　他後背的冷汗直冒，瞪大眼睛看著眼前的幾個人。

　　心裡默默祈禱：「快點走……」

　　「這次一定要萬無一失，不然沒辦法跟上面交代。」

　　「肯定沒事，我們有內應，還不止一個。」

　　「昨天你去村裡抓的幾個孩子……」

　　「……」

　　三虎越聽，越害怕。

　　有一個人的聲音很熟悉，他好像聽過，卻想不起來是誰。

　　他慢慢後退，準備往山裡跑。

　　「怎麼聞到一股屎味？」

　　「是紅薯吧？」

　　三虎拔腿就跑。

　　「那邊有個小孩…」

　　幾個人直接衝過去。

　　一直等在大道的兩人發覺不對勁，往雜草中走。

　　「三虎！」二虎大喊了一聲，看到半山的人，直接跑出去。

　　白薇追上去才看清那幾個人。

　　她本想往回跑，又怕來不及，沒多想跟他們跑上山。

　　幾個人看到有人追過來，迅速分開追。

　　三虎沒看路，一直跑，耳邊隻有風聲，覺得雙腿越來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