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芷把孩子交給兒科醫生，看著大血窟窿，瞳孔劇烈震顫。

　　「止血嵌……」

　　「止血……」

　　產婦的剖腹產縫合口直接破開，孩子被撈出來的時候連膜都沒破。

　　同時破開的還有肌瘤。

　　「氣血過多…產婦死亡…時間……」

　　蘇白芷看著監測儀器的一條線，退到一旁。

　　肌瘤加胎壓過大，還撐了幾個小時……

　　她早進來一個小時也救不活，這樣的情況不可能順產，剖腹產劃開就是死。

　　已經錯過時間了…

　　如果提前住院，在孩子沒發動時剖腹產，還有生還的可能。

　　「家屬簽字了嗎？」旁邊的醫生問。

　　「簽了。」

　　蘇白芷走上前，把肚子縫合好後才走出去。

　　旁邊就是新生的孩子，產婦來不及看一眼就喪命了。

　　為什麼一定要生兒子？

　　已經生五個女兒，又生了一個兒子了，身體損傷多大？

　　生育的損傷是不可逆的，有些隻生一個孩子，產後後遺症會伴隨一輩子。

　　妊娠紋是最基礎的，漏尿，子宮脫垂等等，有這些基本伴隨後半輩子。

　　「媽媽……」

　　「阿蘭！是媽錯了，」二婆癱坐在地，不斷捶自己心口。

　　有些執念是能要人命的。

　　她的執念就是生兒子，女兒隨她，被逼得生了一個又一個，後來走錯一步，步步錯。

　　小豆包抱著她哭，外面圍觀的人也都紅了眼。

　　羅曉蘭的丈夫就是紅溪公社的，她被送進來就通知婆家了。

　　現在人沒了，但婆家一個人也沒來。

　　「這老何家真是造孽……」

　　「聽說羅曉蘭生的前一個兒子，不是何家的。

　　「肚子炸開得多疼……再怎麼樣也不能作賤兒媳婦的命。」

　　「何剛平常窩囊，沒想到心狠起來這麼毒，他以前跟人學過醫的，會不知道剖腹產第一次，後面最好都剖腹產？」

　　「怎麼可能不知道？說不定心裡恨極了報復…」

　　「……」

　　同村人一陣唏噓，有些跑回村裡叫人了。

　　蘇白芷轉身走向院長辦公室，這事還得鬧。

　　不是羅曉蘭的丈夫簽字，家屬鬧過來，醫院也不能怎麼樣。

　　儘快報警最好。

　　她不知道，二婆把周圍人的議論聽進去了，想到女兒最後說的話。

　　「剛子知道了…他是故意的……」

　　女婿知道小豆包不是他的孩子，這些年不登門，看著跟平常一樣，還傳出跟女兒感情更好了。

　　原來等著今天……

　　二婆目眥欲裂，雙手握拳狀。

　　「外婆，外婆……」小豆包叫她，她都沒聽見，死盯著門口。

　　何家人肯定會來，不然在村裡要被戳脊梁骨罵了。

　　且女兒還生了兒子，這孩子她不給何家，他們敢去告就去……

　　…

　　同樣有執念的人，阮清秋的父親。

　　在她失蹤時，他從沒關心半分，現在卻突然找到深城。

　　阮清秋看到他時，差點沒認出來。

　　一向儒雅清貴打扮的父親，此刻衣服皺巴巴，滿臉憔悴，頭髮花白。

　　她有多久沒見父親了，好像生甜甜後就沒見過。

　　在京市她隻回外公家。

　　「清秋…」阮父聲音沙啞，眼眶紅紅。

　　他愧對這個女兒，也一直沒顧及到她。

　　以前為了生兒子，他逼著妻子吃藥，那些葯還沒經過臨床試驗，隻說是可能保生兒子的。

　　後來妻子身體越來越差，他心裡更著急了。

　　他既想要歐陽家的幫助，又想要有兒子送終。

　　妻子曾說他太貪心了，他卻不以為然。

　　又不是不能生，為什麼他不要？

　　這股執念支撐著他，良心不安也要繼續，好在他是幸運的，第二任妻子生的兒子。

　　可是，後來的生活卻跟他想的相差甚遠。

　　「你來幹什麼？」阮清秋神色冷淡，藏下眼底的驚詫。

　　嘴上這麼說，她還是倒了一杯水給他。

　　阮父如被澆了一盆冷水，呆愣在原地。

　　他好像看到妻子年輕的時候，對一切都很冷淡，看誰都沒入心。

　　費了很大的功夫，磨了很長時間，他才跟妻子交往，最後……

　　「清秋，聽說你跟秦鳴要離婚？」阮父壓下心底的不安問道。

　　阮清秋看他一眼沒說話，眼神示意她繼續。

　　這事誰跟他說的？

　　阮清秋想到婆婆，眼底閃過一絲暗光。

　　這幾年她知道一個道理：看不上你的人，不管你多優秀都看不上。

　　秦母一直沒看上她，嫌棄她的出身，覺得她的父親有道德污點，她配不上秦家。

　　「我…我…」話到口中，長時間的陌生讓他在女兒面前慌亂。

　　關心？

　　她最需要時，他不曾給，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麼用？

　　「有事就說事，我沒時間看你表演。」阮清秋冷聲，目光更淡幾分。

　　表現關心她，才好求她幫忙吧？

　　她心裡冷笑，這樣的手段用在她母親身上有用，因母親在意父親。

　　但她不在意……

　　「你弟弟得了腎病，需要配對，你能不能……」

　　「不能。」阮清秋直接回絕，表演父愛就想拿走她的腎？

　　然後呢？

　　如果她答應捐腎，因受丈夫背叛刺激，而主動結束自己生命的母親，會從地裡爬出來吧？

　　舅舅不知道母親真正的死因，她一直瞞著，就怕他們受不住。

　　「他是你親弟弟，你不能這麼…無情…」阮父瞪著她，全身都在顫抖。

　　「我沒有弟弟，你應該不想連最後一點臉面，都被我撕了。」阮清秋打開門，請他離開：

　　「你就當我無情。」

　　「你婆家就是知道你娘家沒人撐腰，才敢這麼對待你，

　　有你弟弟在，以後…」阮父看到門口的人，突然頓住。

　　…

　　羅河村，

　　甜甜給家裡打電話，阿姨接電話說她爸爸去接媽媽下班，不在家。

　　「擔心你媽媽？」笑笑塞給她一顆大白兔奶糖，撐著下巴問。

　　「嗯，怕她發病。」甜甜撥開奶糖放入口中，又繼續：

　　「當大人真麻煩。」

　　她目光落在旁邊，樂樂正在畫畫，還看不出畫什麼。

　　還有兩天他們就回京市了，甜甜想太爺爺了，但又不想見奶奶。

　　「別擔心，我媽媽說阮姨身體好了，不會有事。」笑笑拍拍她的肩膀安慰，笑得眼睛眯起來。

　　甜甜點點頭，起身走到樂樂旁邊，看到他畫什麼後：

　　「不對，這裡應該還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