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雨辰一怔。

　　她本以為顧寒在開玩笑，隻是仔細看了他幾眼，發現他眼神茫然，神色有些痛苦，渾身上下散發着淡淡的疏離和陌生感，再次見面的欣喜頓時被沖散了個一幹二淨。

　　眼前這個人就是顧寒。

　　可……

　　她有些不确定，這個顧寒是不是自己熟知的那個人了。

　　“顧寒！
”

　　“你……你到底怎麼了？
”

　　顧寒一愣。

　　眼中迷茫漸去，仿佛被塵封了不知道多久的記憶突然湧了上來，一段段，一幕幕，雖然讓他覺得無比熟悉，無比親切，隻是卻很遙遠，遙遠到像是隔了百世輪回一樣。

　　“我，沒事。
”

　　輕輕搖了搖頭，他猶豫了半瞬，輕聲道：“我隻是……忘了一些事，問題不大。
”

　　莊雨辰心裡一沉！

　　雖然顧寒如夢初醒，稍稍變回了她熟悉的那個人，可那種淡淡的陌生感始終都在，這反而讓他更擔心了。

　　因為顧寒出了問題。

　　無關修為，無關實力，無關安危……可反倒比這些更嚴重！

　　“你，忘了什麼？
”

　　“……忘了很多。
”

　　顧寒皺眉，仔細想了想，有些不确定道：“可我還記得你們，還記得我要做的事……”

　　說話間。

　　他突然伸手，搭在了莊雨辰的肩頭。

　　“你去下面等我。
”

　　“我把剩下的人帶回來。
”

　　莊雨辰剛要開口，忽地看到了顧寒手背上的那枚鬼頭符文，頓時有種頭皮發麻，背脊發涼的感覺！

　　相比其餘擺渡人。

　　她的天賦資質要好得多，對輪回法則的理解也強過前者，自然看得出來這印記的可怕之處！

　　“這是什麼！
”

　　“你先回去。
”

　　顧寒沒回答，手上輕輕用力。

　　“不！
”

　　莊雨辰似知道他要做什麼，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近乎哀求道：“不要！
不要再往上走了！
不能再往上走了！
算我……求你了……”

　　她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

　　她不知道鬼頭符文是什麼，她也不知道顧寒是怎麼來這裡的，可她知道，顧寒是為了他們才變成這樣的。

　　“不行。
”

　　顧寒眉頭皺了皺，看着她認真道：“我來了，就一定要帶他們回去的，我可以忘記我是誰，可以忘記過往曾經，可以忘記一切……唯獨這件事，我不會忘。
”

　　莊雨辰心裡一顫！

　　她熟知顧寒的為人，自然明白，對方說一不二，認準了的事，哪怕世間所有人一起勸都沒用！

　　想到這裡。

　　她咬了咬嘴唇，突然緊緊抱住了顧寒。

　　溫香軟玉入懷。

　　顧寒身體一僵。

　　他有些不自在，因為本能告訴他，應該和對方保持距離的，可同時他又覺得這樣的擁抱似曾相識，似乎曾經發生過。

　　在哪？

　　好像是在玄天劍宗？
自己好像是玄天劍宗的劍首？
可……是第幾代來的？

　　記憶如海。

　　他宛如一個溺水之人，拼命在這片汪洋中掙紮，拼命地想要抓住一個錨點，拼命地尋找自己的歸宿！

　　眼中痛苦之色再現。

　　莊雨辰突然踮起腳，一雙溫潤的紅唇湊到了他耳邊，輕聲呢喃道：“如果你非要上去，一定不要忘記一件事，你是顧寒……你是我們的顧寒……一定一定，不要忘了！
”

　　紅唇輕輕一落。

　　在顧寒臉上啄了一下，旋即分開。

　　唇很潤很軟。

　　這一吻有點濕，還有點熱。

　　顧寒下意識伸手摸了摸，想了想，脫口道：“不告而親，你這算不算是非禮？
”

　　“……算。
”

　　見他終于有了幾分曾經的模樣，莊雨辰帶着淚痕的俏臉上多出了一絲紅暈，輕聲道：“你一定，不能忘了自己是誰……”

　　顧寒沒回應。

　　因為他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做得到。

　　“我，明白了。
”

　　輕輕一推，莊雨辰整個人已是飛下了石階，消失在了如流水般的雲霧之中，而他自己則是繼續邁步前行，踏上了下一級石階！

　　……

　　這一世，顧寒的身份很特殊。

　　他是個皇子。

　　而且是一個國祚數萬年，舉族皆是修行者的強大皇朝，相較而言，将軍府所在的那個凡人國度，不過是這個皇朝的附屬小國之一罷了。

　　有了莊雨辰的提醒。

　　這一世，他雖然依舊有些渾噩，可卻比前幾世清醒了太多，至少他記起了他是誰，他要做什麼事。

　　按理而言。

　　如此得天獨厚的開局，再加上他曾經的經驗和修煉法門，自然能用最短的時間修煉到飛升境，然後……迎接那個被雷劈死的結局。

　　可……

　　他反而沒有這麼做，因為難得清醒的他，發現了一個緻命的問題，這個一直承載他輪回身的世界，是不正常的！

　　這個世界并不大。

　　可在他看來，卻也能堪比下界的一方大域，隻是這個世界能承載的修為上限，隻有飛升境，可偏偏，那些雷劫的威力，遠遠超過了一個飛升境修士能承受的上限！

　　這并不合理。

　　他決定查個清楚。

　　要調查，便要潛伏。

　　要潛伏，便要低調。

　　所以這一世的他表現得格外低調，隻是再低調，以他的根底，在這一代的皇子皇女中依舊顯得出類拔萃，被賦予了諸多的特權。

　　比如常駐皇宮。

　　比如随時面聖。

　　再比如擁有用不完的修煉資源。

　　當然。

　　以上的種種特權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他最看重的，反而是能随時進入皇室秘庫，翻閱皇家典籍，洞悉一些其餘皇室成員無法知曉的秘密。

　　在這個世界。

　　超凡境已是巅峰強者，聖境屬于鎮壓一方的大能，至于飛升境……屬于傳說中根本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人物！

　　縱觀典籍記載的十萬年曆史。

　　除了他這個隔幾年就時不時被雷劫劈一次的特殊存在，有名有姓而且确确實實修煉到了飛升境的人——唯有這個皇朝的開國太祖！

　　不斷翻閱典籍中。

　　顧寒又是發現了一個真相，這個開辟了整個皇朝，飛升失敗，在世人眼中早已坐化的太祖大概率還活着，而且就藏身在皇宮地下！

　　飛升失敗，沒有死。

　　壽元早已過了萬載大限，依舊沒有死。

　　這就很不合理。

　　老而不死是為賊。

　　顧寒決定，去看看這個老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