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修得很氣派。

　　守衛更是森嚴無比。

　　地上七層，地下三層，乃是數萬年來王朝内無數陣師和符師的心血結晶，不說連隻蚊子都飛不進去，至少抵擋聖境高手還是綽綽有餘的，亦是皇朝最大的底蘊所在。

　　為此。

　　顧寒特意閉關了一段時間，修為突破到了飛升境，有了十足的把握，這才堂而皇之地突破了皇朝數萬年的底蘊。

　　和地上不同。

　　地宮常年不見日月，陰暗潮濕，又夾雜着一絲濃郁的血腥味，如同修羅地獄一樣。

　　顧寒神态自若。

　　他當然知道這血腥味是怎麼來的，更知道那個太祖是怎麼活到現在的。

　　隻片刻的時間。

　　他便找到了地宮最深處，看到了滿地或完整或殘缺的嬰兒骸骨，骸骨正中，是一具發絲枯槁，瘦如幹柴，沒有絲毫生機的屍體。

　　死了？

　　顧寒看得眉頭大皺，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

　　以他的眼力來看。

　　這位皇朝太祖至少死了百年時間了，可根據他發現的線索，皇室人員上一次往地宮裡輸送大量的嬰兒，是在十年前。

　　恰好。

　　是他這一世的輪回身降生的時候。

　　正想着。

　　一陣骨骼破碎的聲音突然傳來。

　　顧寒一擡頭。

　　發現面前的那具幹屍突然歪倒在了一側，骨粉飛揚中，一名約莫六七歲大小，面色慘白，赤着雙足，身形有些虛幻，眼中滿是偏執和狂躁的孩童出現在了他面前！

　　顧寒一愣！

　　不是因為這孩童長得滲人，亦不是對方出現得太過突兀，隻是因為對方并非生靈，而是一道……執念！

　　最關鍵的。

　　他在對方身上，竟是久違地感受到了一種熟悉感，一種超越了血脈，超越了親情，超越了一切所有的熟悉感！

　　這種感覺。

　　就仿佛對方曾經是他的一部分一樣！

　　一時間。

　　他神情有些恍惚，因為他隐約記得，這種感覺已不是第一次出現了，隻是上一次是在哪出現的，是因為誰出現的……他有些記不清了。

　　剛想到這裡。

　　他忽而覺得胸前一痛，下意識看了一眼，卻見那執念孩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是來到了他面前，雙手亦是探入了他的胸膛。

　　鮮血橫流中。

　　并沒有滴落在地上，反而如流水一樣，盡數被那執念孩童納入自己體内。

　　肉眼可見的。

　　他的身形漸漸凝實，身上也有了幾分血色，修為更是水漲船高，甚至隐隐有突破自在境的趨勢！

　　顧寒皺了皺眉。

　　他知道，眼前這道執念早已化形複生，和他一樣，有着飛升境的修為。

　　執念化生。

　　他記不得在哪裡見過這種情況，可他知道，想要做到這種事，唯有執念強到了極緻才行。

　　“你想做什麼？
”

　　“飛升！
”

　　那孩童漠然開口，聲音裡帶着和年輕不相符的陰鹜和滄桑，更是帶着一絲神志不清和錯亂。

　　“老夫苟延殘喘！
”

　　“我們等了這麼多年！
”

　　“可你出現了……你和我們血脈相通，修為相仿，有了你的助力，我等這次……一定成功飛升！
！
！
”

　　真是個，老賊。

　　腦中閃過了最後一個念頭，顧寒感知了一番身體的狀态，沒有絲毫猶豫，引爆了自身。

　　轟！

　　轟轟轟！

　　這座屹立了數萬年，威嚴氣派的皇宮轟然倒塌，哭喊聲，求救聲，怒斥聲……混雜在一起，徹底亂做了一團。

　　煙塵飛揚中。

　　一名身體殘缺的孩童緩緩自廢墟中站了起來，隻剩下了一隻的眼睛裡滿是渴望和執着，直勾勾盯着上空的天穹。

　　“飛升……一定要飛升……”

　　“我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到……”

　　……

　　高天之外。

　　彭黎将這一幕盡收眼底，沉吟了半瞬，突然開口道：“此道執念化生而出，非比尋常，你怎麼看？
”

　　“何必明知故問？
”

　　巴多沉默了好一會才道：“此乃衆生執，他的道……又被剝離了一部分。
”

　　身在局外，他自然看得明白，和當年那個将軍府的小公子一樣，眼下這個執念孩童，亦是顧寒衆生道的具現化。

　　前者是衆生惡。

　　後者是衆生執。

　　“可惜了。
”

　　“這并非他衆生道的全部。
”

　　彭黎話鋒一轉，又是遺憾道：“若是換做尋常超脫境道，隻要被這輪回印剝離一次，便不剩下什麼了，可他的道……渾厚浩瀚，茫茫無盡，實乃我平生僅見！
”

　　“慌什麼。
”

　　巴多淡淡道：“他的輪回路行程剛剛過半，時間尚早，依照輪回印的威能，這衆生道，遲早會徹底離他而去！
”

　　“說的也對。
”

　　彭黎笑了笑，又是感慨道：“真不知道他是如何走通了這條路的……也難怪有如此威能，以區區執道境的修為壓得我等擡不起頭來……對了。
”

　　說到這裡。

　　他突然朝高天之下看了一眼，話鋒再轉：“玄蒼有吩咐在先，此子執念之深，萬道難以葬滅，稍加調教，必成大器，你可有興趣……”

　　“沒興趣！
”

　　“呵呵。
”

　　似早知道他會如此回答，彭黎也不意外，高天之外道蘊流轉一瞬，忽而化作了一名玄袍老者，身材瘦削，眼神陰鹜，身上帶着絲絲淩厲之意。

　　“願意也好，不願也罷。
”

　　“他的衆生道還會被繼續剝離，你終究是躲不過去的……或者說，你還是心有不忍，想要暗中助他一助？
”

　　巴多皺了皺眉。

　　“以前怎麼不知道，你廢話這麼多？
”

　　“呵，你好自為之吧！
”

　　彭黎冷冷笑了一聲，也不再多說，腳步一邁，已是不見了蹤迹。

　　巴多也不理他。

　　靜靜地看着高天之下的一切。

　　置身局外。

　　化身世界意志。

　　時光流轉，重重迷障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自然看到了接下來的事情發展。

　　回歸之後。

　　被那執念孩童殺死，顧寒回歸之後，覺得自己和過往曾經熟悉的一切離得更遠了，隻是他依舊沒有停下腳步，繼續拾階而上，救回了一個個擺渡人的同時，自己也再度迷失。

　　看到這裡。

　　高天之外突然響起了一聲歎息。

　　巴多知道。

　　這次，顧寒應該再沒有清醒的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