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寒再三詢問，終于确定，眼前這二人經曆的确實隻是幻境，而且入幻境之時，并無那些祭文出現，更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幻境雖然兇險。
可終究隻是幻境，并非真實，隻要有人及時喚回意識，便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更不會像他一樣，對曾經的過往産生一絲疏離和陌生感。
想到這裡。
他突然明白嶽天擎和玄蒼想要做什麼了！
讓他忘掉一切！
讓他忘掉自己的道！
讓他體驗胎中之迷，曆經輪回之苦，将他徹徹底底變成另外一個陌生的存在……不再糾結自己是不是顧寒的存在！
緩緩擡起手臂。
手背上的那枚鬼頭符文和先前一般無二，可隻有他自己能感覺得到，不過經曆了短短十幾次的輪回，這印記和他的結合越發緊密了。
“這是什麼！
”
兩名擺渡人看見那枚符文印記，心裡一驚，隻覺得頭皮發麻，像是遇到了克星一樣，所掌控的那些還未完全轉化的黃泉法則竟是顫抖了起來！
顧寒沒解釋。
目光一轉，又是看向了石階上方，緩聲道：“我去，把他們都帶回來。
”
“不可！
”
六十五号擺渡人心中一凜：“前面的路乃是未知，若是貿然往前走，你若是……”
“殿主說了！
”
七十九号擺渡人也勸道：“你天資非凡，根底渾厚，早已走到了所有人的最前方，便是黃泉殿所有人加在一起，也不及你的萬分之一重要，你……别煩糊塗！
”
二人很擔心。
他們也不傻，看到那鬼頭印記，聯想到顧寒先前的話，自然猜得出來，顧寒口中的真正輪回，比他們所經曆的幻境，要兇險了百倍！
“賬，不是這麼算的。
”
顧寒搖搖頭，突然問道：“當年殿主帶你們殺入鬼域救我，你們明知九死一生，明知那件事和你們毫無瓜葛，為何還要去？
”
二人一愣。
“殿主說了，擺渡人數量不多，皆為袍澤手足，袍澤手足有難，焉能置之不理？
”
“是這個道理。
”
顧寒笑了笑，歎道：“你們視我為袍澤，我視你們為手足，有什麼錯？
袍澤手足有難，我豈能冷眼旁觀？
”
話落。
他也不再多說，輕輕一推，二人身形瞬間倒飛出去，落在了石階下的峰頂之上。
“等我，回來。
”
話音響起的同時，顧寒已是邁上了上一級石階。
峰頂之上。
二人眼睜睜看着顧寒每隔一段時間便要邁出一步，速度雖然極慢，步伐卻極為堅定，雲霧缥缈，漸漸将他的身形遮蔽，可更多的身形卻是從雲霧中飛了出來。
十道。
二十道。
五十道……短短小半日的功夫，峰頂上的擺渡人已是有了二百餘個，而且數量還在以一個恒定而又緩慢地速度增加着。
沒人說話。
所有人都看着那宛如水流般濃稠的雲霧，雖然顧寒的身影早已不見，可他們知道，顧寒一直在往前走，因為人還沒齊！
許久之後。
一名擺渡人突然開口：“若十号一去不回，我等該怎麼辦？
”
沉默！
良久的沉默！
他們本事不夠，能力不夠，自然是不能把顧寒帶回來的。
“好辦！
”
士氣低落中，一人突然站了出來，沉聲道：“我黃泉殿内，皆為袍澤手足！
若他一去不回，我原舍棄一切所有，陪他……再入輪回！
”
“算我一個！
”
“也算我一個！
”
“我也願意！
”
“……”
衆擺渡人紛紛響應，眼中沉痛之餘，更多了幾分決然！
同袍同澤，是謂袍澤。
同生同死，是謂手足。
……
十世？
百世？
亦或者更多？
顧寒已經記不大清了，甚至于在這麼多次的輪回中，他是什麼身份，是不是被雷劈死，亦或者将軍府的那個小公子究竟如何了，他也不關心了。
他腦海中隻剩下了一個念頭！
帶燕長歌回來！
帶商清淑回來！
帶莊雨辰回來！
帶……所有的擺渡人回來！
……
又是一世的輪回，顧寒再次睜開了雙眼，眼中滿是迷惘之色，再一次停下了腳步，下意識看向了自己手背上的鬼頭印記。
曆經了百世。
輪回印威能徹底顯現，淡化了他太多珍貴的記憶，驅逐了太多和他緊密相連的東西，也讓他變得越發迷茫，越發懷疑起自己的動機和目的。
下意識的。
他朝上方看了一眼，雲霧起落中，一道身穿淡藍色紗裙的窈窕背影若隐若現，讓他覺得極為熟悉。
是誰來着？
本能驅使下，他很想看看，這個讓他感覺到無比熟悉的女子到底是何人。
然後。
他又邁出了一步。
記憶中的功法沒了，記憶中的經驗也沒了，這一世，他待的時間很長，所幸最後還是憑着一點模糊不清的記憶踏入了修行，花費了千年時光，才堪堪修成了飛升境。
這段時間。
他有了親朋，師長，也有了割舍不斷的牽連，雖然這些人都在勸他不要飛升，可他心中最後的一絲執念還是讓他不顧所有人的勸阻，強行飛升，最後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再次睜開雙眼。
他終于和那名女子并肩而立，可他的眼中卻多了幾分痛苦。
因為羁絆。
因為不舍。
更因為那一道時時刻刻折磨他，要他飛升的執念。
僵硬地轉動目光，落在了一側。
然後……
他就看到了這世間最為波瀾壯闊的景色。
這也讓他清醒了幾分。
雖然本能很想多看，可他不好意思多看，目光上移，落在了女子的臉上，女子面容清麗，容顔絕美，隻是睫毛顫個不停，似在經曆什麼痛苦。
“雨辰姑娘？
”
下意識的，記憶最深處湧出了這個名字，他脫口喊了一聲，擡手輕輕拍了拍對方的肩頭。
莊雨辰身體一顫，胸前也是一顫，緩緩睜開了美眸。
短暫的茫然過後。
她便看到了身邊的顧寒，眼中先是不可思議，旋即又化作了無盡的欣喜。
“顧寒？
”
“你……真的來了？
”
顧，寒？
顧寒總覺得這個名字再熟悉不過，隻是一時間想不起來了，不由好奇道：“顧寒，是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