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凝玉強撐着精神,葬完小公主後,便一病不起,一月後雖大病初愈,但與皇帝的感情卻是每況愈下,甚至比之從前還要冰冷。\x\i-a.o?s\h-u?o!h-u!a·n?g¢.^c?o′m,
永樂公主的死,成為了皇後心中永遠的痛。
皇後記恨當初他對小公主的冷落,對永樂的視而不見。
未央宮的大門從此對慕容深關閉。
無論慕容深如何低頭,皇後都不肯和解。
姜知鸢從中看到了機會。
她知道,屬于自己的機會來了。
于是那兩年,姜知鸢便開始對着慕容深獻殷勤,阮凝玉冷言拒了陛下,她便端着親手熬的羹湯去敲陛下禦書房的門,阮凝玉越是冷臉子,越是冷言嘲諷,她這個姜嫔便越是溫柔小意。
男人都是喜歡溫柔識趣,願意為他們下功夫讨好他歡心的女人,越是不喜歡不識好歹的女人。
後來姜知鸢收買了念敏公主府裡的一位嬷嬷,差人編撰了一篇阮凝玉寫給那位“情夫”寫的信。
果然,過去這麼多年了,慕容深還是懷疑着皇後,一直有派人在暗中調查皇後的過去,他對那件事始終耿耿于懷。
這封信很快就被慕容深的暗衛發現了,這封有着阮凝玉的“親筆”字迹,與情夫苟合的信,便落入了慕容深的手中。書上所寫,沈世子曾保密入公主府,與皇後苟合。
那夜慕容深拿着這封信,入了未央宮。
姜知鸢很興奮,那夜她在昭德宮怎麼也睡不着,每隔一盞茶的功夫,便讓宮女又去打聽一回。
她想,皇後前頭“作”了那麼久,一點都不給慕容深留些顔面,已經消耗完了慕容深的耐心。而現在,鐵證如山,人證物證都在,阮凝玉那時候也真的在念敏公主府裡短住了幾日,她倒要看看,今夜皇後還怎麼翻身!
當晚,皇宮燈火通明,有如白晝。
姜知鸢仿佛已經聽見未央宮裡瓷器砸落的聲響。
她心底竟隐隐盼着,陛下能被怒火沖昏了頭,狠狠掌掴皇後才好。
但跟她料想的完全不一樣。
未央宮出奇的安靜。
安靜得沒有一點聲音。
所有宮人被屏退了出去,她的丫鬟愣是一點消息都打探不到。
子時三刻,慕容深從裡頭走了出來。
那是标志着阮皇後徹底失寵的一天,後宮嫔妃終于從皇後獨寵幾年的陰影裡走了出來。
那時候後宮相當于是過年了。
慕容深之後未再踏足過未央宮,他聽從了禦史,每個月裡他都對那些需要籠絡背後母族的嫔妃們雨露均沾。/w*a′x?s\w`.*c~o`m?
而姜知鸢,便從中脫穎而出了。
沒了皇後,姜知鸢就變成了備受寵愛的那一個。
最重要的是她嘴甜,會讨好慕容深,短短幾年裡,姜知鸢便順利地從嫔位爬到了妃位,再變成了一人之下的貴妃。
慕容深對她很好,除了她的儀制和用度待遇在皇後之下,她幾乎沒什麼得不到的東西。
隻要她想,慕容深可以把世間各種奇珍異寶都捧在她的面前,每年她的生辰宴都辦得極其漂亮,相反,阮皇後很是低調,後面皇後是越來越不愛過生辰了。
後來滿朝官員和命婦隻知宮裡有姜貴妃,不知阮皇後。
按理說,她從一個小小的将軍府庶女,坐到了寵冠三千的貴妃,她應該稱心快意了才是。
可是貪婪就像永不滿足的胃口,縱是山珍海味填進去,也難止那蝕骨的空虛。
她隻能穿“翟鳥”,可皇後什麼都不用做,便能穿“鳳紋”。
姜知鸢想要得到更多,她甚至将目光落在了皇後的東珠頭冠上面,既然她是慕容深最愛的女人,她為何不可以取代皇後的位置?
但姜知鸢知道不能這麼急不可待,否則慕容深會反感,她要徐徐圖之。
于是,當上了貴妃還不夠,姜知鸢在床榻上便纏着慕容深,想讓他賜予自己一個封号。
貴妃和有封号的貴妃,是不一樣的,那是進階榮譽,才是真正意義上地與皇後品階離得最近的一次。
于是她枕在慕容深的懷裡,跟慕容深說起了這件事,想要征得他的同意。
她想要慕容深給他想一個封号,譬如“純”、“淑”、“容”、“溫”……隻要是慕容深起的,她都喜歡,那代表着慕容深對她的無上寵愛,昭告天下。
卻沒想到,慕容深卻冷淡了下去,忽然沉默。
姜知鸢心裡咯噔了一下,來之前,她對這件事信誓旦旦,她什麼都想過了,大臣們可能會反對,可她唯獨沒有想過慕容深會不答應。
“陛下……這是不願意麼?”
姜知鸢紅了眼眶,咬緊下唇。
慕容深突然松開了抱着她的胳膊。
他的目光掠了過去。
“此事,往後再議吧。”
姜知鸢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陛下這是變相的拒絕。
姜知鸢不敢相信,這麼個簡單的要求,慕容深為何不允?她都是貴妃了,她又沒讓他今日就廢了皇後将鳳印給她,慕容深還差一個貴妃的封号嗎?!
姜知鸢不明白,他為什麼不答應!他隻需提提筆,拟道聖旨的事情而已!
她抓緊手,楚楚可憐地看他,“陛下為何不肯應下這樁事?是鸢兒做得不夠好嗎?可是皇後娘娘譴人傳了話,不許陛下應我?”
誰知她一提阮凝玉,慕容深便拉下臉去。?l^u\o¨l.a\b+o*o+k′.¨c!o^m?
“不關她的事。”
姜知鸢也是氣糊塗了,她沒了分寸。
“既然皇後未曾阻止,那是為何?”
在她眼裡,阮皇後跟沒有一樣沒什麼區别了。
慕容深為什麼連個封号都不給她?有這麼難嗎?!
慕容深看着她的眼神,卻忽然冷了下去,眼裡對她的柔情和寵溺瞬息之間便抽了一幹二淨。
慕容深向她這般解釋。
給了封号之後,皇後會多想。
姜知鸢眼眸瞠圓。
他都給了她貴妃榮譽了,為什麼還要怕皇後會多想?!他堂堂天子,又何需在意一個冷宮裡的皇後的想法?!
慕容深:“凝玉既是皇後,朕與她少年結發為夫妻。縱是如今情分漸淡,可她的皇後禮制與尊榮待遇,半分也不能短少。你如今已是貴妃,榮華富貴皆在手中。隻是這封号……朕不能給你一個足以威脅到皇後地位的名頭。鸢兒,朕向來知你最是善解人意、溫婉可心。”
姜知鸢牙齒都要咬爛了。
她怎麼可能會嫌榮華多?
可慕容深最後的話,将她到了嘴邊的話硬生生堵了回去。
她若是鬧了,那麼則說明以前的溫柔小意全是裝的。
于是姜知鸢強忍着委屈,露出了個大方的笑容,她将臉貼在了慕容深的胸膛上,聞着他身上淡淡的龍涏香。
“鸢兒知道了,鸢兒不會讓陛下為難的。”
姜知鸢還說了茶茶的一句。
“鸢兒知道自己入宮得比皇後娘娘晚,鸢兒當然不能跟皇後相比。”
可她等了半天,卻沒能得來慕容深的一句反駁。
姜知鸢氣得差點折斷掐絲護甲。
不過姜知鸢轉念一想,那時慕容深仍需倚仗謝氏大族的勢力扶持,因此他不僅未廢皇後,還需維持着對皇後明面上的尊敬。
姜知鸢懂得以退為進,在這之後她再也沒有提過封号,但她知道,她越是什麼都不争,她做的功勞越多,慕容深越是會愧疚她。
之後慕容深照樣寵愛她,她昭德宮裡有着未央宮所沒有的奇花異草,但凡她舉辦的宴會,都要比皇後操辦的規格要奢靡盛大,漸漸的,姜貴妃收攏了人心。
阖宮皆知,慕容深最愛的女人是她。
在信王府的紫竹院醒來後,姜知鸢眼睛裡清澈的蠢笨消失了,随之被野心取而代之,她已經知道自己有未蔔先知的能力。
就算秦王現在喜歡的人是阮凝玉又怎麼樣?她照樣能赢過阮凝玉。慕容深當上帝皇以後獨寵的人是她,她才是笑到最後的人,這兩者的分量,可是不一樣的。
她現在必須想盡設法見到秦王!
于是姜知鸢學聰明了,愈發通透,這次不吵不鬧,王爺責令她反省悔過,她亦低眉順目地虛心受教。
王側妃韓側妃見到了,皆面面相觑,暗暗咋舌,都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終于,姜知鸢的學乖得來了回報。
慕容瀾的怒火慢慢消了,姜知鸢在床上卯足了勁讨好王爺,終于慕容瀾肯答應帶她日後去參加秦王的封王宴。
姜知鸢在紫竹院忍氣吞聲,暗暗期盼着在封王宴上見到慕容深的那一天。
……
身上的吻痕,已經淡了一半。
丫鬟們輕手輕腳地将木桶注滿溫水,水霧袅袅萦繞。
阮凝玉在屏風之後,正要解開衣裳,卻見屋中一婢女端着銅盆,卻未退出去,而是過來将梅花花瓣灑落在水面上。
阮凝玉解衣帶的動作,就這麼頓了下來。
此婢女名為露清,是她海棠院裡的三等丫鬟,平日不常進主屋侍候,而是負責些浣衣漿洗、挑水劈柴的活,露清勝在聽話,肯吃苦耐勞。
而這陣子她表現不錯,抱玉心疼她年紀小,平日裡便會多照顧她些,一來二往,抱玉便對她多有信任。今日抱玉身子抱恙,便囑托了露清進主屋伺候她。
這兩日,露清很安分,一雙靈動的眼睛也不會到處亂看,在屋裡幹着擦擦架子和花瓶的活。
阮凝玉眸光微動。
她低頸解着腰帶,“露清。”
露清停下,看向她。
“小姐。”
阮凝玉語氣輕飄飄:“去,換春綠過來。”
露清怔了一下。
按理說,她幹活賣力又殷勤,主子應該都會喜歡她才對,連賞銅錢都會多分她幾個。
“是,小姐……”
露清有些猶豫,最後還是出去,換春綠進來。
春綠進來後,一下就覺察到了。
“小姐是覺得露清有些不對勁?”
阮凝玉未置可否,“這幾日多提防着她些。”
“沒事,就不要讓她進主屋伺候了。”
不用猜多想得出來,這露清指定是謝淩派過來的人,他想做什麼,她清楚得很。
春綠說了是。
沐浴的時候,阮凝玉也沒讓春綠貼身伺候。
待小姐穿了月白中衣,從百寶嵌花屏風出來後。
春綠抽不開身,便叫了庭院另一個比較老實憨厚的婢女豆蔻進來,讓她幫一下手。
豆蔻應諾,這次從裡屋出來的露清卻狠狠剜了她一眼,而後在那洩氣,看起來像是辦什麼事情給辦砸了,正在擔心着往後的日子。
豆蔻唯唯諾諾地看了一眼,怕露清嘲諷她,扭頭便撩簾進了裡屋。
春綠給小姐梳頭,豆蔻則去鋪床。
慕容深封王的消息,也傳到了阮凝玉的耳中。
待一頭青絲擦幹,又抹了花油滋潤後,阮凝玉來到隔間,便見穿紅绫襖的露清正忐忑不安地看着她,想接近又不太敢接近。
其實露清的演技是不錯的,但阮凝玉久居深宮,像她這樣會察言觀色的丫鬟,阮凝玉一眼便看出來了端倪。
七皇子封為秦王的消息,很快便傳到了她的耳裡。
阮凝玉盯着露清片刻。
就在露清還緊張地握着袖子時。
“露清。”
露清垂手侍立,“小姐……”
“七皇子被封為了秦王。”阮凝玉坐在了旁邊的羅漢床上,吃着擺在菱花盤裡的雪蓮果和冬棗,“你去庫房中将那冰種翡翠瓶取來,用雲錦匣子包好,過陣子送去秦王府,就當是我送給秦王殿下的賀禮。”
既然男人派了個丫鬟在屋裡監視她。
那她不得讓他知道她每日的行程,何時何地又做了什麼事,若非如此,豈不是浪費了?
甚至,前幾日她給慕容深送羅裙的時候,她還故意讓露清親眼所見。
見小姐沒懷疑,反而重用自己,安排自己做事,露清舒了口氣,便按小姐所說的,去辦了。
走出屋子,又遇到豆蔻,露清沉了臉,越過她便離去。
待漿洗完了小姐的衣裳,夜色如墨浸透謝府朱牆,豆蔻踩着夜色便從海棠院出來,她沒提燈籠,在謝府裡左拐右拐,最後回頭往後看了一眼,便踅進月洞門後的太湖石堆裡。
見到黑暗裡一道俊雅絕倫的身影。
豆蔻便徑直萬福下去。
“大公子。”
男人腰間挂着枚白玉蟠龍環佩,玉佩正在他手裡被撫摸。
豆蔻面相不複在海棠院時的木讷老實,而是随主人般的冷靜沉重。
她将今夜的事如實上報,“表姑娘沐浴時……奴婢還是沒能近身。”
“不過,表姑娘并沒有懷疑上奴婢。”
豆蔻遲疑了一下。
“奴婢懷疑被表姑娘叫走的那個丫鬟露清,興許是沈世子或是秦王的人。”
至于是世子還是秦王,她目前還沒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