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珠給了銀錢,還以為盛嬌會無比艷羨地看著自己,誰知這女人依舊平平淡淡的,不再盯著那兩樣緊俏貨色,反而看起其他的來了。
美人妝裡還有別的香粉賣。
一等價錢一等貨,最最尋常的茉莉粉也不過一吊錢罷了。
好用是好用,就是擦在臉上久了就浮粉滿面,隻要用過石榴粉的,再也不想用回茉莉粉。
玉珠就是這樣。
見盛嬌選了兩樣,都是便宜貨,她忍不住湊近了。
剛一靠近,卻被桃香擋了回來,桃香警惕道:「我們娘子在挑選,還請這位……」
她頓了頓。
玉珠的打扮有些不倫不類。
像是做婦人裝扮,卻獨獨留了一縷長發垂在身前,上頭還綁了姑娘家慣用的紅頭繩,瞧著確實鮮嫩清秀,可卻讓桃香犯了難——該如何稱呼呢?
玉珠懶得理她,沖著盛嬌道:「我認得你,你與殷娘認識對吧,有些話她不與你說明白,但我可以跟你說,你難道不想過上好日子麼?這麼好的香粉胭脂,你就真的不想要?」
見盛嬌眸光流轉看過來,入眼所見嬌艷如花,眉眼如畫,明艷昳麗,難描難繪的絕麗天成,看得玉珠都忍不住心頭一震,羨慕起對方的顏色來。
她頓了頓:「這位娘子借一步說話。」
美人妝附近恰巧有一茶樓。
玉珠狠下心來,請盛嬌去了二樓的雅座。
一壺茶,兩碟點心,其實就夠她心疼的了。
盛嬌:「不知這位姑娘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我知道殷娘與你是舊相識,也知道她曾想拉你給咱們三爺做個小星,你顏色不錯,確實漂亮,我們三爺定會喜歡。可後來殷娘不是沒找你了麼……」
玉珠開門見山,「我尋思著,八成是她忌憚娘子你美貌,怕你奪了她的寵愛,讓她徹底被冷落,可我就不一樣了。」
她說著,越發顯得急切,身子都忍不住往前傾了傾,「隻要娘子願意,我樂意效勞,替娘子牽線搭橋,也叫娘子嘗一嘗富貴的滋味!等娘子入了我們三爺的眼,回頭別說這四五十兩的脂粉了,就是四五百兩都不在話下。」
玉珠有些得意洋洋。
盛嬌彎起唇瓣:「噢,你們三爺竟有這般能耐,可我從前在淮州卻不曾聽過他的名字……」
「你沒聽過是正常的,我們三爺本不是淮州人,京城馮家,你可知曉?」玉珠壓低聲音。
「姑娘說的可是馮相爺?」
「正是,百官之首,曾經的帝師,馮釗馮大人府上,我們三爺就是馮大人的第三子,我是三爺身邊的貼心人。」玉珠誇起自家主子來,如數家珍。
盛嬌眸光深沉,點點頭:「那可真是來頭不小。」
「能不能成,娘子隻管給句話。」玉珠催促道,「今日這份脂粉就算是我送給娘子的了,一番誠意,還望娘子別推辭。」
對面的女子膚質凈潤如美玉,鴉羽般的睫毛纖長靈動,隔得這樣近,能看出她沒有擦任何脂粉,竟也能美成這樣。
這般美色,怕是入宮做個後妃娘娘也是足夠的。
玉珠胡思亂想著。
「多謝姑娘擡舉,隻是我清靜日子過慣了,不想牽扯什麼朝中重臣,更不願與姑娘的馮三爺有什麼瓜葛。我乃民婦,蒲柳之姿,有些福氣我消受不起,若強行承受了,反而會折損壽數。」
盛嬌又一次輕柔且堅定地拒絕了。
「這脂粉是好東西,我也不願奪人所愛,姑娘自己收著吧。」
說罷,她便起身離開。
剛轉身,盛嬌又回眸,「姑娘也別會錯意了,我與那殷娘也並非好友,有些話說開了就沒意思了……我瞧姑娘是個有大志向的,誰又願自己的心上人枕畔還有旁人安睡呢。」
這話深深說進了玉珠的心坎裡。
足足愣在原處半晌,玉珠突然回過味來,輕聲尖叫:「她難不成還想獨佔三爺的寵愛?!就算她自負美貌,也、也太不自量力了吧!」
外頭天色已經不早了。
玉珠出門也耽擱不少時辰。
匆匆離去,卻在茶樓門口遇上了殷娘。
殷娘今日一身輕巧的翠綠色,外頭罩一件繡花銀白的衫子,以蜜合色的鑲邊為點綴,這樣明快動人的顏色越發襯得殷娘楚楚動人,更添三分顏色。
玉珠一眼便瞧出,這是馮嘉玉賞給殷娘的,還是來淮州後命人新做的。
頓時,她眼底一片火熱。
「玉珠妹妹。」殷娘迎上前。
「殷姐姐是大忙人,怎麼今兒還跟著我出來了?」玉珠陰陽怪氣。
自打那一日後,她已經被馮嘉玉冷落好些時候了。
一開口自然怨氣滿滿。
「玉珠妹妹,你糊塗了?竟想拉著外人給三爺!」殷娘上前,一把拽過玉珠的胳膊,不由分說把她拖到了馬車裡。
「你還說我?別以為我不知曉你與那娘子的勾當,你早就尋過她,頭一回還是我陪著一起去的!怎麼,就許你瞧上她貌美,要把她獻給三爺,我就不成麼?」玉珠火了。
話一出,她淚水湧了出來。
嘗過被寵愛的滋味,如今一朝跌落谷底,她根本接受不了這種落差。
不等殷娘開口,她又急吼吼道:「我明白你在想什麼,你怕來一個貌美的徹底奪了你的寵愛!怕自己也如我今日這般!」
殷娘驚慌失措,好像真的被人說中了心事,一時間語無倫次:「好妹妹,你別亂說……」
玉珠見狀,越發篤定:「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問過三爺身邊的小廝了,他們說那一日去畫舫,就是你給三爺出的主意!那什麼畫舫裡的錦兒姑娘,也是你打聽來的,畫像也是你送到三爺跟前的!」
她越說越氣憤,「你倒好,巴巴地給我討了好,如今見三爺厭棄了我,又趕緊尋了更好的來!」
「我、我……那也是想替三爺分憂。」
「三爺身邊有你我還不夠?好好,算我從前眼瞎,信錯了你!」玉珠狠狠擦了一把淚,「等回京了,我必會將你這些腌臢事告訴太太!你就等著瞧吧!」
丟下這話,她氣沖衝下了馬車,發誓再不與殷娘來往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