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住處,玉珠耳尖,聽到了廂房裡傳來了嬉笑聲。
她輕輕靠近,卻聽裡頭是馮嘉玉與另外一女子在調笑,一時間香艷至極,惹人面紅耳赤。
玉珠又羞又氣,呆立在門外半晌,待回過神來才忙不疊地悄悄離開。
又見後院停著一輛陌生的馬車,那馬車上掛著一隻小巧的燈籠,上頭寫著錦兒二字。
並非是閨閣女兒常用的簪花小楷,也不同文人雅士青睞的柳體狂草,卻像是另外一種別緻的字跡,從那一筆一劃中彰顯風流,那彎彎勾起的墨痕像極了錦兒姑娘那入鬢的長眉,美艷嬌雅,說不出的惹人心動。
看到這兒,玉珠如何不明白。
那廂房裡頭正在伺候馮嘉玉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畫舫裡的錦兒姑娘。
「都等不及晚間了麼,就這麼迫不及待,連白日都不願錯過……還要把人接回來消遣。」玉珠嘟囔著,垂淚不斷。
獨自坐著哭了一會兒,直到殷娘過來勸著,她依然不為所動。
在她看來,自己待在馮嘉玉身邊最久,伺候得也最妥帖,得了太太不少誇獎。
三爺就算納妾,自己也是頭一份的。
沒承想,先有殷娘後來者居上,如今又多了個錦兒姑娘。
「呸,都是不要臉的臭玩意,勾欄瓦舍裡的爛貨也好意思出來浪蕩!不就會點勾搭爺們的本事麼……有能耐去太太跟前呀!去呀!」
玉珠暗暗罵著,洶湧的情緒並未得到些許平息。
正哭得兇,一小廝匆匆趕來。
這人也是馮嘉玉的心腹,見著玉珠躲在角落抹淚,他急吼吼道:「哎喲,我的姑奶奶,你在這兒做什麼呀?三爺身邊要人伺候呢,那幾個新的忙不過來,連個茶水都伺候不周全,三爺喊你過去呢!」
玉珠又驚又喜,忙用袖口抹乾了淚痕。
匆匆端著熱茶熱巾子,到了馮嘉玉跟前,看到眼前的一切,玉珠整個人都傻了。
但見那馮嘉玉就躺在榻上,身邊坐著一嬌美女子,衣衫不整,星眸蕩漾,雲鬢散亂,那櫻桃小口正含著一顆果子,作勢要喂到馮嘉玉的嘴裡。
這般嬌嬈模樣,玉珠一見瞬間面紅如火燒。
殷娘則乖巧地在一旁,任由馮嘉玉枕在自己的腿上。
見玉珠來了,殷娘還抽空擡眼沖著她彎起眉眼,輕輕一笑。
大約是動作有些大了,青絲間已經斜了的金釵搖搖欲墜,忽然滑落掉進馮嘉玉的懷中。
馮嘉玉笑著,撿起來,一邊逗著殷娘,一邊替她重新戴好。
「發什麼愣呢?」馮嘉玉見玉珠沒個動作,忍不住呵斥,「沒見爺等著茶水,你呆在原處作甚?爺讓你來是伺候的,不是讓你在這兒傻看的。」
錦兒掩口一笑,嬌滴滴的聲音透著吳儂軟語的溫婉:「馮爺可真會說笑,這樣香艷的好戲怎能叫一個姑娘家看?」
「什麼姑娘家,她與你一樣。」
馮嘉玉哄著那錦兒,伸手就去勾錦兒纖細的腰肢。
玉珠早就茫然了,木木地伺候好茶水點心,才退了出去。
關上門的那一刻,她隻覺得眼皮沉重發酸,想哭又哭不出來。
原來,在馮嘉玉的眼中,她與那勾欄瓦舍裡的女子一樣……
甚至還不如人家。
她捂著耳朵,快步跑遠了。
聽著廊外匆匆遠離的腳步聲,殷娘眸光沉了沉,又隔了一會兒,見馮嘉玉與那錦兒姑娘情深意濃,她便瞅準時機離開。
外頭哪裡還有玉珠的身影。
殷娘快步走到茶水房,支開了兩個正在看爐子的小丫鬟,打開朝南的一扇窗戶,一隻早就等在外頭的鴿子飛了進來。
取下鴿子腳環上的紙條,殷娘匆匆看過,冷笑連連:「好啊,這般喜事怎能沒有美人一同慶賀?」
說罷,她燒掉紙條。
玉珠躲在一樓的某個柴房裡,一直哭到了天黑。
殷娘找過來時,她已經哭得眼皮發腫,嗓子沙啞,根本不能說話了。
「你、你……」她隻能勉強發出幾個字的音。
「玉珠妹妹,瞧瞧你這可憐樣,我若是三爺,瞧了也要心碎的。」殷娘上前扶起了她。
玉珠還有火氣。
她不敢沖著馮嘉玉或是錦兒發作,但卻能沖著殷娘來。
狠狠甩開殷娘的手,她忿忿將臉轉向一邊。
「好妹妹,你怪我怨我都行,隻是這會子三爺點名了要你,有什麼事等伺候過爺,你再與我好好算賬便是,橫豎我也跑不掉,到時候任憑妹妹或打或罵都成。」
殷娘好聲勸著,終於把玉珠攙回了二樓。
在一桶熱水裡泡著,玉珠冷著臉質問:「三爺如今身邊有那什麼錦兒姑娘,為何還要我去?」
「瞧妹妹說的,你我都是一樣的人,三爺是主子。如今他正饞那錦兒姑娘呢,可身邊也不能沒個熟悉的人……我沒這個福氣,這幾日怕是不便伺候爺了,還要多辛苦玉珠妹妹你。」
殷娘邊說邊拿那熱巾子細細替玉珠擦拭著。
這般做小伏低地伺候著,她臉上竟無半點不快。
被熱乎乎的水泡著,聞著四周瀰漫的熏香,玉珠原先悲憤交加的心情總算平息了不少。
沐浴更衣,梳頭上妝,一番裝扮後,玉珠托著茶案由殷娘領著走到了廂房門外。
她頭上蒙著輕紗,身姿曼妙輕盈,就著朦朧的月色裡瞧著別有一番風情滋味。
「三爺正在沐浴,等等就來。」殷娘輕笑,將人領了進去,就安置在床邊坐好。
那玉浮雪的茶香與玉珠身上的脂粉香氣融在一起,漸漸瀰漫了整個屋子。
不消多時,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高大的身影進門而來,他的呼吸帶著濃重的酒氣,逐漸逼近。
屋子裡沒點燈,隻有外頭朦朧的月光依稀照進來。
玉珠似乎察覺到了有些不對,顫抖著聲音問:「爺?是你麼……」
對面那人應該是認出了她的身份,略帶嘲弄地輕笑兩聲,隨後大手欺了上來,不由分說地扯掉了蒙在她頭上的輕紗,一步步攻城掠地……
門外,遠處那長長的走廊盡頭,殷娘正冷眼看著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