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廂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平川公主命呂嬤嬤收好了葯匣子。
她理了理身上單薄的衣衫,赤著雙足,又走進了內殿。
殿內的熏香還在焚著,一股甜膩芬芳。
雲霧繚繞,燈火昏暗,簾幔層層如紗霧籠罩,好一番旖旎景象。
地上的布料亂七八糟。
這是剛剛瘋狂後留下的殘局。
不遠處,馮成康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為了勉強穿上衣服,他已經耗盡了體力。
怕是說出去都沒人敢相信,在平川公主的閨閣之內,她竟然敢用藥物榨乾一位朝廷命官,若不是馮成康體力過人,怕是早就不成了。
平川公主徑直走向他。
馮成康擡眼,雙眸赤紅。
「你殺了我!」他壓低聲音。
平川公主嗤笑兩聲,擡起腳托著他的下頜,居高臨下,冰冷如霜:「我為什麼要殺了你?你挺好用的,我還不捨得。放心吧,我給你安排了補品補藥,一會兒回去了,你好好調養身子。」
她勾起嘴角,又落下腳來,狠狠踩在了他的手背上,「今日之事,你若是說出去半個字——仔細你馮家上下的小命。」
「你——真是無恥,虧你還是堂堂公主!!」馮成康氣得幾乎吐血。
他再也沒想到,自己竟然會再次淪為她的玩物。
偏偏對方是公主,一不能打二不能罵。
甚至……他連反抗都不成!
「我無恥?」平川公主回眸冷笑,衣領滑落,露出她大片如玉般潔瑩的肌膚,「就許你們男人三妻四妾,許你們勾欄瓦舍,流連忘返,還不許我玩玩了?」
「馮成康,你要記得,能被我平川公主惦記上是你的福氣。」
「你、你——」他幾乎咬碎一口牙,極盡瘋狂,「你不過是沒人要的,難怪當初聖上原定了你去和親,最後另換他人,你那身子,男人瞧一眼都要吐!」
啪——
他的臉上落下重重一記。
啪啪——
又是左右開弓,狠狠兩下,瞬間馮成康的雙頰紅腫起來。
平川公主手持木闆,似乎早有準備,這幾下就是她給馮成康最好的回應。
似乎還沒消氣,她又毫不留情地扇了好幾下。
直打得馮成康腫如豬頭。
「繼續說啊。」她帶著笑聲,「看是你的嘴巴硬,還是我的闆子硬,有本事你跳起來殺了我,到時候你馮家上下逃不出一個活口!」
「呵呵,敢在禦府院對公主動手,馮成康,我瞧你是個活膩歪了。」
馮成康口吐鮮血,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被攆出偏殿時,他衣襟上都沾滿了鮮血。
呂嬤嬤領著眾宮婢將內殿收拾好,恭恭敬敬過來回話:「殿下可以去安歇了。」
平川公主應了一聲:「你們都守在外面,沒本宮的命令不準進來。」
「是。」
獨自一人走進內殿,她站在一方巨大的鏡子前。
鏡子的側方本是一扇窗棱,這會子也被薄薄的窗紗籠罩著,外頭初升的晨光都擠不進來,彷彿這一室的夜色依舊不願退場,依然昏沉沉暗茫茫。
平川公主對著鏡子,一點一點解開了腰間的系帶,衣衫落地,露出女子姣好玲瓏的身段。
目光往下,她的呼吸越發收緊,眸光在顫抖著。
隻見肚臍往下,大腿之上,大片的肌膚呈現出灰敗的暗紅色,疙疙瘩瘩,猙獰可怖!
別說其他人了,她自己看一眼都噁心到渾身發抖。
這是平川公主最無法釋懷的短處。
年幼之時,她在父皇處誤食了添了毒的糕餅,這就是當時留下的疤痕。
原本全身都是,後來被十幾個太醫聯手,花了足足七八年才壓了下去。
可這最後一點疤痕就是消不下。
原本,她的母妃拚命隱瞞。
等到了平川公主及笄後,皇帝要給她賜婚,派她去和親,幾個嬤嬤替她檢查身子後才發現了一直隱藏的秘密。
她永遠都忘不了那一日父皇怒氣沖沖的模樣。
她與母妃跪在他跟前,如何痛哭求訴,都無濟於事……
後來,是姐姐溫川公主主動站出來,表示願意和親。
溫川公主本不是貴妃所出。
她生母位份不高,又早早離世,她便被養在貴妃宮中,與平川公主一道長大。
她是平川公主最最喜歡的姐姐了。
生得溫雅美貌,性格又溫柔體貼。
每每平川公主受了委屈,也都是她在一旁陪伴開解。
平川公主中毒最兇險的那段時日,更是姐姐衣不解帶地照顧,整整三個月。
若不是身上的秘密沒守住,怎麼也輪不到已經有了心上人的溫川公主去和親……
送別的那一日,平川哭得肝腸寸斷,死死扒著宮門不讓姐姐離去。
溫川將妹妹摟在懷中,在她耳邊低聲道:「好好的,姐姐走了,你要好好的。」
為了妹妹,溫川放棄了自己的心上人,放棄了原先的婚約,一意孤行踏上了那一片荒涼陌生的土地。
旁人都道溫川公主心懷大義,眷戀國土,為國奉獻。
但隻有平川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為了她,姐姐不會這樣做。
眸光中碎開的淚意一點點泛濫成災,最終決堤,奪眶而出。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才勉強平復。
拿起那藥膏,她一點一點抹在疤痕處,抹得很仔細很認真。
這麼多年了,還是盛嬌給的葯最好用。
當初要不是盛家蒙難,盛嬌被迫離京,恐怕幾年的藥用下來,她這些疤痕早就消了。
晨起,魏衍之正在用早飯。
護衛進來回話。
還沒聽完,魏衍之眉心微微一沉:「這平川越來越過分了……讓她忙完了來見我。」
過了一會兒,已經穿戴整齊的平川公主來了。
「見過九哥。」平川公主微微一笑,臉上半點看不出方才情緒失控的模樣,依舊嬌憨可愛。
「你怎麼搞得,怎麼又把馮成康擄走?」魏衍之眉間緊鎖,「你鬧也該有個限度,他是朝廷命官!」
平川公主輕哼:「我就是看他不爽,叫他裝模作樣的,還去給盛嬌負荊請罪!」
語畢,她往前湊近了,「九哥,你該明白當初嫂嫂在京內的魅力,你看馮家那幾個哥,哪一個看到她眼睛不亮的?這馮成康敢背著你去找嫂嫂,他想做什麼,你就不想知道,嗯?」
煽風點火,平川公主最擅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