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衍之眸色略沉。
平川公主看得真真切切,吃吃笑道:「九哥,你我都清楚,你割捨不下那盛娘子,我呢……又偏是這樣一個性子,怕是往後都難嫁人了,我與九哥才是一條船上的。」
「那馮家……這些年未免也太囂張了些。」
她壓低聲音,「九哥應當也查出來了吧,光是淮州的陳家兩家,每年就給馮家供了不少銀錢,那花花如流水的銀子又從哪兒來,九哥比我清楚。」
說罷,她又嘆了一聲,「不過是其中盤根錯節,輕易動不得,所以才隱忍至今吧。等證據確鑿,九哥再呈給父皇,這些事方能太平……所以,這會子不能動馮家。」
「動是不能動,可也沒說不能玩呀。」
平川公主聳聳肩,優雅轉身,又換了個口吻,顯得比剛剛鎮定嚴肅多了,「皇兄,妹妹我心裡有數,不過是想幫你打壓一下馮成康。」
「他是能耐,有本事,但也別忘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
一番話說下來,已經讓魏衍之無言以對。
他這個妹妹瞧著形骸放浪,最是不羈,其實腦子靈光得很。
沉思片刻,他淡淡道:「但昨日你也太過了……別逼急了他。」
「比起他對盛娘子做的,這也算過了?」平川公主以袖掩口,笑得停不下來,「皇兄,若是那一晚你我都來遲一步,你猜嫂嫂會落到何種境地?」
丟下這話,平川公主徑直離去。
幽幽的一聲傳來,像是給這場兄妹對話落下了一個結束。
「皇兄放心,小妹心裡有數,必然不會壞了你的計劃。」
窗棱打開,迎清風晨光入懷。
清冷間,別有一番爽朗。
盛嬌望著天邊一片霞紅,那明媚的眉眼都被照亮了,氤氳而生出淺淺笑意,如溫潤的美玉,在這一刻多了些許溫暖。
遠處,廚房裡已經燃起炊火。
走廊、院外,或交談或走路,都匆匆忙忙又不失條理穩妥。
她甚至能聽見桃香正在與賴晨陽說話的聲音。
靜謐美好,人間煙火。
攬鏡而照,微薄而金燦的陽光落在她臉上,勾勒出點點光影,那輪廓嬌美潤澤,連帶著她眼底的碎光都跟著溫柔和煦起來。
簡單挽了個髮髻,盛嬌隨便選了一根素銀的釵子戴上。
水菱推門而入,她送了一銚子熱水來。
「娘子這般美貌,為何不好好打扮了,整日價的這樣素凈。」水菱隨口道。
「美貌自己瞧著就好了,何必打扮了給旁人看?我瞧如今這樣就很好。」
盛嬌莞爾,「外頭都在忙什麼呢?」
「早飯都好了。」水菱喜滋滋道,「今兒董娘子露了一手,給咱們做了什麼牛乳酥卷,裡頭還裹了蜜豆呢。」
大約是回憶起方才在廚房聞到的甜香滋味,水菱忍不住舔了舔嘴角,「娘子快些去,等你到了,咱們才開飯呢。」
「好。」
水菱說的果然沒錯。
董娘子一番好手藝,吃得眾人都格外滿足。
這新鮮的羊奶是從郊外莊子上送來的。
盛嬌自然沒法子享用到,這些都是魏衍之命人天不亮就取來的,送到這兒時還熱騰騰的呢。
董娘子見這實在新鮮難得,又不經放,便做主都做成了可口的糕餅點心。
盛嬌贊道:「難為你這樣忙碌,辛苦你了。」
「娘子哪裡話,你們能喜歡我就開心了。」董娘子笑得眉眼彎彎,頗為滿足。
這些牛乳製成的糕餅還有不少。
盛嬌便讓三個水丫頭今日去梧桐小園時,順道帶給駱大家還有那邊的孩子們。
桃香抿嘴一樂:「敢情好,她們呀早就想出門了。」
用完了早飯,外頭又有人送了東西進來。
原本桃香還以為又是景王殿下來獻殷勤,頗有些不待見。
可拿到手一瞧,竟是個其貌不揚的匣子。
拿在手裡沉甸甸的,古樸無華的木質,連個精細的雕花都沒有。
桃香忙把這個送到盛嬌手裡。
「利海沒瞧見是誰送來的,隻說是一輛馬車停在咱們家門外,這便是從車裡送出來的,說是給咱們家娘子。」
桃香滿臉狐疑。
盛嬌接過,聞了聞,笑了:「好東西。」
打開一瞧,裡面安安靜靜擺著幾隻圓溜溜的脂粉奩。
依次開了蓋子,一水的胭脂水粉。
什麼胭脂、口脂、黛粉,還有玉容粉,桃花粉,茉莉粉,另有裝好的一小盒的花鈿,一樣精妙細緻。
盛嬌取出其中一份,用小勺挑了一點,以溫水化開。
沒等她說話,桃香就先驚嘆起來:「果然鮮嫩,這顏色好,若是用了蜜脂和了化開,怕是更好呢。」
「我拿這一盒,其餘的你給她們分了吧。對了,董娘子懷著身孕用不得這些。」
盛嬌叮囑一二。
「這是誰送來的?」桃香納悶了。
「是一個好人。」盛嬌微笑,似乎對手裡新得的胭脂愛不釋手,愛極了那芳香甜蜜的氣息。
晨起梳妝懶。
此刻馮嘉玉正歪在榻上,眯著眼睛看殷娘打扮。
她身後服侍的,正是玉珠。
哪怕萬般不願,當著馮嘉玉的面,玉珠還是老老實實地替殷娘梳頭髮,一絲一縷都不敢不當心。
待梳妝完畢,馮嘉玉看得快活,摟著殷娘又是好一番溫存。
玉珠在旁,看得眼睛都紅了,偏不敢出聲。
馮嘉玉更衣準備出門。
殷娘奇了:「爺不用了早飯再走麼?」
「不用了,今兒事情忙得很。」他擡手拍了拍殷娘柔嫩的臉頰,似乎頗為滿意。
自從上次馮成康惹怒了景王後,他的禁足就被解除了。
馮成康不得景王中意,自然還要另外一個馮家的人出面料理那些瑣事。
除了馮嘉玉還能有誰?
雖說踩著自家哥哥往上爬有點不太好,但實際利益擺在眼前,他哪裡能顧得上那麼多……
何況,眼下二哥已經得了平川公主的寵愛。
他可要趁著這個機會加把勁。
送了馮嘉玉離去,殷娘剛吃了口茶,玉珠就在旁不冷不熱道:「也不知哪裡來的狐媚子心思,勾得爺們對你欲罷不能的,也就是如今在淮州了,等回去了,仔細我告訴太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