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釗被這一番犀利又鮮聞的說辭驚得目瞪口呆,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父子兩兩相對,互不相讓,僵持在了原處。
「當初我就已經捨棄了作為男人的那一面……從此往後我是馮家的子嗣,是父親的兒子,是維護整個家族的棋子。棋子怎麼能成婚?我不會疼惜愛護妻子,更不會給卞小姐想要的一切,與其到時候鬧得不可開交,成了一對怨偶,反倒連累父親與卞大人的交情,還不如就斷在這個時候。」
馮天護早就想清楚了。
這番言辭也不知在肚子裡滾了多少次,今日終於說了個痛快。
「你、你……當真要為了外頭的那個女人氣死你爹?」
馮釗的聲音軟了下來,甚至帶了一抹哭腔。
強硬顯然行不通,他隻能選擇另一條路。
「您並沒有死,若非要與卞府聯姻,我推薦二弟去。他也尚未婚配,前些時候也在東樓大戰中取得勝利,就算目前一蹶不振,但陛下對他讚賞頗多,來日定能起複。」
「若卞小姐能在二弟低谷時期就與他共結連理,這番相助之情,又是原配夫妻,能保二弟一輩子待她好,這便足夠。」
馮天護平時話不多,這一開口便滔滔不絕,說得馮釗啞口無言。
「上元佳節已過,兒子也該返回陛下身邊,重護宮禁。」他低頭拱手,「告辭。」
「你……你給我回來!!」
馮釗追到門口也沒追上大兒子的身影。
就馮天護那個腳程速度,真要走,又哪裡是馮釗一個文官能追得上的?
朱氏忙過來勸著。
馮釗氣得臉色一陣白一陣紅,拉著朱氏又把這個大兒子從頭罵到腳。
馮府門外。
馮成康追了出來。
「你將爹爹氣成那樣,自己拍拍屁股走人,你不是一向孝順麼?今兒是怎麼了?」馮成康冷笑。
馮天護翻身上馬:「你前些日子惹父親不快,我給你留個機會去父親跟前好好盡孝,不必謝我。」
馮成康:……
「你當真不願娶那卞小姐?她背後可是戈陽郡主!」
「你若喜歡你去娶,不過我提醒你,戈陽郡主的富貴也頂多到她這一代,卞小姐無論如何都拿不到封地的。」馮天護垂眼凝視著弟弟,「若你有別的企圖還是免了,如今京內,你最該去討好的不是太子,也不是景王,而是那位元貞女君。」
馮成康:?
馮成康:「你瘋了不成?讓我去討好那個盛家女?」
「信不信由你。」
馮天護懶得跟弟弟多說什麼,一揚鞭子,飛馳離去。
上元節一過,百官重返朝堂,沒兩日京城內外一片春意盎然。
一年開啟,最重要的莫過於每年的春時大祭。
每年這個時候,帝後都會同行,去離皇宮約莫五十裡地的大祀殿進行祭祀活動。
這關乎一年的風調雨順,朝野內外都格外重視。
這一日春雨綿綿,觀復學堂內剛剛結束了上午的課。
一個人牙子手持名帖,領著一隊男孩女孩從觀復學堂的後門入,順著遊廊便到了盛嬌的房門外。
得了通傳後,人牙子笑得滿面如花:「女君大人,這是您年前說要的人,今兒全給您帶來了,您好好挑吧,保管都是好的。」
盛嬌擡眸望了望。
這些孩子最大不過十二三歲,最小的才六七歲。
一個個瞧著面黃肌瘦,膽怯不安。
但她明白,這已經是京內最好的牙行薦來的人了,起碼這些孩子還能穿得乾乾淨淨的,還略學了點規矩,已經很好了。
盛嬌一口氣挑了十來個孩子,男女都有。
她又問人牙子:「這些孩子年紀還是太小了點,我想要年長的會做事的,會料理庭院、懂些規矩,且勤快本分的,銀錢方面不必擔心,若有好的我必不會虧待了你。」
說著,她便將提前備好的一隻銀封遞了過去。
那裡頭是一張薄薄的銀票。
輕輕摩挲兩下,沙沙作響。
人牙子一見,立馬笑得更開心了:「女君吩咐,哪有不照做的?您放心,小的乾淨的孩子不好找,可要這些個會做事的老貨可多的是呢!那……下午晌就給女君您領來?」
「好。」盛嬌輕輕頷首,「我這兒還有女學,是以優先挑選那些婦人便好,也不必賣身,權當在我這兒尋個活計。」
「曉得曉得。」
人牙子得了新差事,忙不疊地退下。
至於留下的孩子,盛嬌讓他們分做兩班,安頓下來,打算從細微末節的規矩慢慢教。
觀復學堂裡要勞作的事情有很多,掃灑、打點、亦或是採買、做飯、漿衣,不可能全讓學生親手來做,沒得浪費時間。
盛嬌盤算了好幾次,怎麼算都覺得人手不夠,這才在開春第一日便叫來了人牙子。
星女匆匆回來:「娘子,陛下的鑾駕已經出了城了。」
「好。」盛嬌點點頭,「你家主子也跟著一道了?」
「嗯,今年陛下特地下旨,命我家主子隨行,這會子正在車隊裡呢。」星女眼睛亮晶晶。
她可喜歡聽盛嬌提起他們家主子了。
好像盛嬌提起的越多,他們家主子就越得寵。
帝後主持祭祀,來來回回至少也要三五日,剛好趁著這三五日盛嬌將女學的考核範圍公布。
當然,那些在安置流民時出錢出人的高門府邸早在年前就得了消息,也算是盛嬌給他們開了個後門。
得知觀復學堂的女學要招新學生,京內各個千金都忙了起來。
嫁個門當戶對的夫婿固然重要,可若能成為女官,一朝得以選拔,那可是福澤自身,光耀門楣的大好事。
京中隻要是有遠見的人家,都會讓自家的閨女去試一試。
觀復學堂的女學初來乍到便一鳴驚人,更是讓人圍著打轉。
有這樣好的一所女學在眼前擺著,他們更不會錯過。
待帝後回京,女學考核也悄悄拉開帷幕。
盛嬌親自出題,隻考一場,最終選定了十二名女學生入學。
這十二名女學生,無一例外都來自於官宦之家。
甚至還有父親官拜二品的千金小姐。
入學那一日,盛嬌端立在階前,目光清透,緩緩掃視了一圈:「今日諸位既入了我女學的大門,往後便要守我女學的規矩,可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