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唐家。
燈光明亮的客廳裡。
寂靜無聲。
唐經生一身黑衣站在落地窗前,目光陰鷙的望著窗外,如墨的夜色。
他在等蘇譽山把秦綰抓回來。
原本,一個女人他是不放在眼裡的。
可秦綰不一樣,她是慕少程最在乎的女人。
還是秦錚最在乎的妹妹。
偏偏,那兩個人,都是目前『需要』的。
玄關處突然傳來的腳步聲,打破客廳的寂靜。
來人是唐家的管家朱平進。
物以類聚,朱平進和唐經生一樣,都透著一股子陰鷙。
他在唐經生身後頓步,恭敬的開口,「老爺。」
「怎麼樣了?」
聞聲。
唐經生才慢吞吞的轉過身來。
冷著臉問。
朱平進低身,語氣恭敬中帶著陰冷。
「老爺,事情有變。」
「怎麼回事?」
唐經生的臉瞬間陰沉下去。
眼底迸出一抹陰狠。
朱平進立即彙報,「您吩咐蘇譽山去活捉秦綰,他當時就去了醫院蹲著。」
「……」
唐經生邁步朝沙發前走。
朱平進就轉過身,繼續說。
「可是,當秦綰出現的時候,他沒有打算抓走秦綰,而是……」
怕唐經生生氣。
朱平進拉長的聲音,支支吾吾。
唐經生陰沉的目光掃過去。
他脫口說道,「蘇譽山讓人開車撞死秦綰,但失敗了。」
「蘇譽山,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唐經生怒上心頭。
猛地一錘錘在面前的茶幾上。
茶幾發齣劇烈的聲響,一道裂痕隨之出現。
朱平進驚了驚,說,「蘇譽山這會兒已經到警局了。」
「和他一起去的人呢?」
「在外面,老爺,要他們進來嗎?」
「不必。」
唐經生的眼底閃過殺意。
蘇譽山進了警局,也就沒有活著的理由了。
「老爺,接下來,我們怎麼做?」
「不聽話的狗,我要著沒有任何用。」
「可是,他這會兒在警局裡。」
朱平進遲疑地話語,有著三分不自信。
「陳岩在調來帝都之前,是葉城警局的局長。和慕少程的關係挺好的,今晚,是他派人去帶走了蘇譽山。」
說到這裡。
朱平進又頓了一下。
在唐經生陰沉的神色裡,他接著說,「我現在就通知那邊的人,今晚解決掉他?」
「先讓人穩住蘇譽山,不要亂說話,他就能出來。」
「我馬上就去打電話。」
朱平進明白唐經生的意思。
先騙著蘇譽山。
別讓他在被審訊時把不該說的都給說了。
而除掉他,總要緩一下。
這個時候,肯定慕少程和陳岩都在,沒有機會下手。
等夜裡。
再除掉蘇譽山……
-
警局。
封閉的審訊室裡。
慕少程和蘇譽山對立而坐。
旁邊,站著的兩名警察同志把存在感降到了最低。
他們陳局交代過,讓這位慕先生,先和蘇譽山談完。
再審。
而蘇譽山,鼻青臉腫的。
頭上,血跡已幹。
胳膊也因為,之前慕少程的那一腳脫臼。
除了這些。
還有哪些地方受了傷,並不知道。
這般模樣的蘇譽山,還是慕少程第一次見到。
記憶裡,蘇譽山一直是一副偽君子樣。
把深情專一的人設,演到了極緻。
那麼多年,因為他演技太好。
他又一直因為受恩於藍靜之,從未對他有過任何的懷疑。
現在看著蘇譽山,方覺得噁心之至。
「說吧,把你的秘密一字不漏的說出來。」
冷笑了一聲,慕少程嗓音沉涼地問。
他修長的身軀半靠在椅子裡,冷眸噙著冰淩。
無形的壓迫感,如山一樣的壓迫著蘇譽山。
蘇譽山的臉色變了變。
裝可憐地說,「少程,我也是被逼的,你不看在我這些年一直視你如己出的份上,也看著靜之救了你……」
「你配提藍靜之嗎?」
慕少程陡地打斷他,冷眸淩厲如刀。
蘇譽山的神色一慌。
「我——我是對不起靜之,當年沒有救出她。」
「你不許再噁心藍阿姨。」
慕少程靠在椅子上的身子驀地起身。
身子前傾的一把揪住蘇譽山的衣領。
把他從凳子上提了起來。
他嚇得臉白如紙,頭上,又有血從傷口處流出來。
慕少程如同閻王般,「你再敢提藍阿姨,我就讓你永遠說不出話來。」
「我,我不說。」
蘇譽山抖得話都說不清楚。
慕少程嫌惡的掃過他狼狽的樣子。
看似手一松把他扔了回去。
卻是暗使巧勁,蘇譽山直接摔到地上,摔了個四仰八叉。
頭上帶傷的部位,正好又被撞到。
一時間,他痛得冷汗直冒。
旁邊,那兩名警察眼觀鼻鼻觀心。
蘇譽山好不容易,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
慕少程已經斂了那股陰森和壓迫氣息。
身子又靠回椅子上。
冰冷地問,「既然你說自己是被逼的,幕後主使是誰?」
蘇譽山看過去。
見他身體半倚在那,修長的手指輕敲打著桌面。
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他心頭忍不住氣血上湧。
暗暗悔恨。
剛才在醫院,怎麼不撞死他為止。
為什麼撞了兩次,失敗了就要離開。
若是直接撞死了慕少程。
也不會變成這樣。
可是現在。
張了張嘴,他一個字也不敢說。
「怎麼?說不出來?」
慕少程冷眸一眯,一股無形的壓迫力,瞬間迫向他。
「你是真的想在牢內度過下半生。」
不。
蘇譽山搖頭。
他不想在牢裡度過下半生。
「少程,求求你放過我,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他們說如果不殺了綰綰就弄死我,我真的是被逼得。」
蘇譽山還真是撒謊都不帶打草稿的。
也是。
他這些年早已經演習慣了。
露出真面目,才不習慣。
「你動了我最愛的女子,覺得自己能活?」
慕少程臉上明明在笑。
可眼裡,卻殺意森濃。
蘇譽山驚慌地喊了聲,「少程。」
「別叫我,噁心!」
「趕緊說。」
「我沒見過他長什麼樣。」
「……」
不管慕少程怎麼問,蘇譽山就是咬死不說那個人是誰,長什麼樣。
慕少程自是知道,蘇譽山不會這麼容易開口。
如果,剛才不是警察和左湛一起趕到的。
他會直接把蘇譽山弄到情風島。
現在,蘇譽山來了警局。
就隻能接受法律的制裁了。
有人敲門進來。
「慕先生,我們陳局請你去他辦公室。」
「好。」
慕少程冷冷地瞥過蘇譽山,起身,出了審訊室。
-
酒店裡。
秦綰的手機鈴聲響的時候。
她剛洗了澡出來。
以為是慕少程打的,一把抓起手機,看清來電顯示,她眉心微皺。
是一串陌生來電。
秦綰接起,「喂」了一聲。
手機裡,傅明寒的聲音傳來,「綰綰,是我,我剛得到消息,聽說蘇譽山開車撞了你,你有沒有受傷?」
「你從哪兒得到的消息?」
秦綰的聲音帶著絲絲涼意。
傅明寒默了一秒。
才說,「我認識一個警局的人,剛好聽他說的。」
「所以,蘇譽山被抓了?」
秦綰抓住他話語裡的重點,問。
「嗯,蘇譽山被抓了。綰綰……」
傅明寒的話未說完。
秦綰已經掛了電話。
看著被掛斷的通話記錄。
他眼底暗了暗。
捏著手機的力度,寸寸收緊。
綰綰,你是在擔心慕少程嗎?
所以,一聽說蘇譽山被抓了,就掛電話。
如果早知道蘇譽山今晚會在醫院外面等著撞她。
他一定會趕去那裡。
那現在,救秦綰的人,就不是慕少程。
而是他。
想到什麼。
傅明寒又擡手去摸自己後頸處,幾年前為了保護她。
被硫酸潑到的地方。
還留有疤。
他閉了閉眼,回想當時,綰綰好像也是感動的。
女人是感性的生物,這半點都不假。
綰綰,我會再讓你感動,我一定會,奪回你的心的。
-
警局。
慕少程一出來,左湛就立即迎上去。
見他眉宇沉寒,左湛關心的問,「爺,問出來了嗎?」
「沒有。」
慕少程冷聲吩咐,「你先留在這裡。」
「是,爺。」
慕少程接過左湛遞來的鑰匙。
上車。
油門一踩,朝帝都酒店方向急馳而去。
回到酒店。
他並沒回自己的房間,而是直接敲秦綰房間的門。
房間裡。
秦綰躺在床上,毫無睡意。
自從一個小時前,傅明寒的電話打來之後。
秦綰知道了蘇譽山已落網。
可她並不知道,慕少程的情況。
那個男人雖然很可惡,但今晚他是因為她,才追著蘇譽山的車去的。
秦綰當時也看見了,車上並不是蘇譽山一個人。
似乎另外還有兩個人。
一敵三。
她不知道慕少程會不會受傷。
但她知道。
慕少程回來酒店,一定會來敲門。
她就一直等著,聽著有聲劇緩和情緒。
敲門聲鑽進耳裡。
她呼吸微微一窒。
擡眸看向門口方向。
然後,迅速的扔了手機,下床。
打開門,就看見慕少程挺拔的身軀站在外面。
明亮的燈光下,他眉宇英俊,氣質清貴。
從頭到腳打量一遍,也沒看出哪兒有受傷的痕迹。
秦綰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地。
在那人一聲「綰綰」低聲溢出薄唇時。
秦綰心底不知哪兒來的怒意,一瞬間就竄了上來。
她狠狠地瞪他一眼。
氣憤的關門。
「綰綰。」
外面,慕少程見她關讓,眸色微變地伸手進屋。
比她快一秒的擋住了她關門的動作。
再以著比她力氣大的優勢,擠身進房間。
強勢霸道的把秦綰單薄的身子抵在門後,眸光深深地凝著她。
「綰綰。」
他又喊了一聲。
視線不肯離開她一秒。
秦綰緊抿著唇,精緻漂亮的小臉染著怒意。
完全不加掩飾她的火氣。
「……」
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慕少程心口處莫名的泛暖。
他大手撫上她的小臉,輕撫她精細的眉,低啞地說,「綰綰,我沒事。」
秦綰不說話。
一肚子的火氣,半點都沒消。
她眼前閃過他翻上車時的畫面。
覺得他是瘋了。
慕少程輕嘆一聲。
嘴角緩緩勾出一抹溫暖的弧度。
大掌微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固定著她的腦袋。
俯身去吻她的唇。
「……」
秦綰不知是愣了一秒。
還是猶豫了一下。
然後就是惱怒的推開他。
許是氣極了,又或許是慕少程沒料到她力氣這麼大。
真的被秦綰推了開。
但也隻是片刻,他就反應過來。
又一把拉住剛邁出一步的秦綰。
這次,從身後緊緊地抱她在懷裡。
男人的下巴抵在秦綰肩上,炙熱的氣息伴著他暗啞的嗓音鑽進耳裡。
「綰綰,不要生氣。」
他的聲音那麼低。
低得讓人心頭髮緊。
秦綰纖細的身子在他懷裡僵著。
一時間,心裡說不清是什麼感覺。
她甚至無法分清,今晚慕少程給她的是震憾,是感動,還是憤怒多一些。
她告訴自己,他是恩恩和心心的父親。
卻做那樣危險的事。
他這個可惡可恨的混蛋。
要是他有什麼事。
恩恩和心心以後又沒爸了。
男人的嗓音還在她耳邊,很不要臉的,厚臉皮的繼續。
「綰綰,我是有把握,才去追蘇譽山的。」
「這麼多年,除了蘇譽山是偽裝這一點我不知道,他有多少本事,我還是知道的。」
「今晚他開車撞你,我要是不抓著他,下次他隻會更囂張。」
「……」
秦綰不說話。
也不肯擡頭看他。
她看著前方不知名的某一處。
心裡的怒氣,漸漸的被別的情緒分散。
鼻子有些發酸。
她抿著唇的力度卻更緊了。
慕少程安靜了幾秒。
隻是緊緊地抱著她。
然後把她的身子扳轉過來,和他面對面。
他的長臂還圈著她的腰,深眸裡滿滿的歉意。
「綰綰,我以前傷你太多,我曾經就告訴過自己。你要是一輩子都不原諒我,不肯接受我,我就等你一輩子。」
「……」
秦綰撇開臉。
耳朵裡,卻阻止不了他的聲音鑽入。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
「沒有如果。」
秦綰忽然打斷他的話。
擡起的眸子裡一片清冷。
「綰綰。」
慕少程的心臟處一窒,嗓音更啞了一些。
秦綰冷冷地看著英俊如刻的五官。
嗓音冰冷,「我根本不相信你的話。」
「……」
慕少程的呼吸凝滯。
這話從秦綰嘴裡說出來。
如同利箭刺進他心臟。
痛意無聲無息,卻傾刻間蔓延至全身。
他眸光不自覺地黯淡下去。
原來。
自己嘴上說著不在乎她是否原諒。
心裡卻不是那樣的。
他分分秒秒的想和她在一起。
人生這幾十年,太過短暫。
……
「綰綰,對不起。」
對於過去的那些傷害,慕少程就是一個被判了刑的死囚犯。
沒有為自己辯解的資格。
不管他因何原因,都恨透了自己要傷害最愛的女子。
秦綰把慕少程的情緒變化看在眼裡。
忽略心底深處的那抹不舒服感。
她的聲音冰冷不改,「你今晚追著蘇譽山去要是死在了蘇譽山手裡,這一輩子就可以結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