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九握著陳果兒的手,一筆一劃的在紙上寫字。
陳果兒坐在他腿上,趙九身體微微前傾,下頜正抵在陳果兒的肩窩,他的臉緊貼著她的臉。
因為距離太近,趙九的臉不時的碰一下陳果兒的,導緻她的臉一直都是紅彤彤的,根本沒注意到都寫了些什麼。
溫熱的呼吸吹拂在陳果兒的頸側,她有點癢,陳果兒擡了下肩膀,想往後躲。
趙九不允許,一手牢牢的握住陳果兒拿筆的手,另一隻手從腋下穿過,將她固定在懷中,「專心些。」
陳果兒動又不能動,隻能老老實實的坐在趙九的懷裡,強行讓自己的注意力回到紙上,這才看清趙九都寫了什麼。
他並沒有按照上面的孫子兵法謄抄,而是寫了《詩經》裡面「邶風」的《擊鼓》篇。
生死契闊,與子成說。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於嗟闊兮,不我活兮。
於嗟洵兮,不我信兮。
陳果兒看著那幾行龍飛鳳舞的字,眼眶隱約間泛著濕潤,誰說趙九不懂得甜言蜜語,他這情話說的比花前月下還浪漫,字裡行間皆充滿了深情。
這是暗示她要一生一世在一起。
巨大的喜悅像浪潮一樣,充斥在陳果兒心中,筆走遊龍的字體間儘是趙九沒有宣之於口的深情,每一筆都是他的愛意。
陳果兒的眼睛潮潮的,心也潮潮的,她也說不上來為什麼此刻她竟然想哭。
她覺得是感動的,但心裡又隱隱有一絲擔憂。
趙九位高權重,又是鎮北王府的小王爺,以他的身份地位該娶門第相當的大家閨秀。
比如那個定北侯的妹妹殷素婉,比如那個什麼淳瑜公主。
而不是她這樣沒權沒勢,一個普通到丟到人群裡都找不到的小丫頭。
殷素婉和淳瑜公主的事趙九並沒有跟陳果兒說,但是那天他和鎮北王的談話,陳果兒在院子裡隱約間也聽到了一些。
趙九說一切都有他在,讓陳果兒什麼都不用想,但她還是忍不住去想。
門當戶對在現代都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不知道拆散了多少相愛的情侶,更何況是在這等級森嚴的古代?
他們真的能衝破層層阻礙嗎?
鎮北王又會答應嗎?
趙九又擰得過他父王嗎?
陳果兒心中好像有一團亂麻,千頭萬緒理不出個頭緒來。
她也知道自己是鑽進了牛角尖,此刻她應該不去想這些,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日後你就照著這上面的練,每日都寫一遍,可好?」趙九溫潤的聲音響起,唇邊含著淡淡的笑意,握住陳果兒的手微微收緊。
他彷彿看到了幾十年後,他們都白髮蒼蒼,他依舊握著她的手,繼續寫這首詩。
趙九閉了閉眼,半晌後才察覺到懷中的小人兒一點動靜都沒有,詫異的看向她落寞的小臉,「果兒?」
方才還好好的,怎麼這會卻不高興了?
「啊?」陳果兒回過神,怔怔的看著趙九,眼裡的落寞還沒來得及掩飾,此刻更添了絲驚慌失措。
趙九劍眉微蹙,小丫頭有心事?
是什麼事讓她如此失魂落魄?
小丫頭聰明伶俐,一般的事都難不倒她,能讓她如此落寞的,估計不會是小事。
偏偏他的果兒又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從來都多為他著想,幾乎不願意麻煩他。
趙九生氣之餘,更多的是心疼。
擡起手輕輕撫平陳果兒微蹙的眉心,他的手因為常年拿劍,指腹上帶著一層薄繭,觸在陳果兒的眉心上,帶了絲麻麻的觸感。
陳果兒之前惶惑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一些。
「不高興了?」趙九擡起陳果兒的下頜,直視著她清澈的大眼睛,似要看進她的靈魂,「有何煩惱,不如說來聽聽?」
陳果兒掩飾性的笑了下,有些話不能說,說出來趙九或許會以為她不相信他,沒必要因為這事生口角。
「沒什麼。」陳果兒撇過頭,再次將視線放在那首詩上,「執兒子的手,這是寫父子親情的詩嗎?」
她知道這首詩出自《詩經》,這麼說不過是想活躍一下氣氛,也轉移趙九的注意力。
趙九深深的凝視著陳果兒強顏歡笑的小臉,深邃如海的眸子彷彿能透視人心,「這本是說戰場上的兄弟情,至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是指夫妻一生不分離。」
趙九說著再次握住陳果兒的手,看著她烏黑的頭頂,「果兒,你到底有何心事,跟我也不能說嗎?」
他墨深的眼神炯亮,緊盯著陳果兒的臉,寸步不讓。
陳果兒在心裡嘆了口氣,知道她不說趙九是不會答應的,於是輕咳了兩聲,「我聽說劉副將,就是那天和比翼比試的那位,他家裡好像是當官的吧?」
她並沒有直接說,而是找了一個無關緊要的話題。
趙九頜首,「沒錯,他爹是通平府府尹,此事與他有關?」
陳果兒點點頭,「我看那個劉副將好像對比翼挺好的,想著把比翼許配給他,可他爹是當官的,比翼隻是個丫鬟,我怕劉副將他爹不同意這門婚事。」
趙九笑了笑,「劉本無自然是不會同意的。」
見陳果兒揚著小臉,趙九解釋劉本無就是劉副將的父親,那位通平府的府尹,「劉本無身為朝廷命官,劉副將雖不是家中長子,但也深得劉本無的喜愛,斷乎不會同意他娶一個丫鬟做正妻,若是小妾倒還勉強。」
陳果兒的心一下子拔涼,比翼配不上劉副將的身份,那她又配得上趙九的身份嗎?
劉本無不同意,鎮北王自然也不會同意的。
「他們也並未相識幾日,怎的就到了如此地步了?」趙九看著陳果兒失落的小臉,於心不忍,揉了揉她的頭,「你呀,就是個愛操心的性子。」
陳果兒勉強扯了扯嘴角。
「若是你真想把比翼許給劉副將,倒也可以通融,劉本無至少會給我個面子。」趙九牽起陳果兒的小手,「莫要再掛心此事了。」
陳果兒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了,我隻是隨口一說,比翼好像對劉副將沒那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