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長斷完了案子就退了堂,頓時堂上一陣陣痛哭聲響起。
錢家父子抱頭痛哭,悔不當初之餘,痛苦難過自是不用說。另外三人也是嚎啕大哭,後悔當初不該貪便宜,明知道豬有問題還昧著良心收了,並且批發出去給各個小販。
陳果兒來到錢老爺子跟前勸他要保重身體,「不看別的還要看在孩子的份上,再過幾個月就該生了吧,萬一你再病倒了,你讓她們娘倆怎麼辦?」
陳果兒指著老爺子身邊的婦女,圓圓的腰圍看上去有五六個月大了。其實挺悲慘的,孩子生下來連父親的面都見不到,甚至有可能一輩子都見不到。
雖然判了發配三十年,但在這個人均壽命隻有四五十歲的時代,其實也相當於一輩子了。
加上發配的地方是苦寒之地,生存條件極其艱苦,況且路上不太平,能否活著到地方都在兩可之間。
「可憐俺的孫兒啊,咱老錢家這是造了啥孽了。」錢老爺子痛哭流涕。
「都怪俺叫豬油蒙了心,俺對不起爹,對不起俺兒子,對不起大傢夥。」錢二愣子也是淚流滿面,「俺有罪啊。」
錢二愣子媳婦也哭個不停,好不容易家裡日子過起來了,又攤上這麼個事。她也才二十歲,要是不想一輩子守活寡,就隻能再找一戶人家,可出一家進一家哪是那麼容易的?
「別哭了,好在保住了命。」陳果兒又安慰了幾句。
錢家父子的悲聲漸漸止住,可不唄,惹了這麼大的禍沒掉腦袋是萬幸了,還想求啥吶?
錢二愣子和其餘三人被按在堂上打了闆子,之後被衙役帶下去。
陳果兒又安慰了錢老爺子和錢二愣子媳婦幾句,他們也離開了。
陳果兒這才去了後院。
她來是有其他的事,隻是碰巧遇到了錢二愣子的事而已。
花廳裡,老夫人坐在正位上,亭長在一邊陪著,陳果兒打了招呼就在另一邊坐下來。
「丫頭,鋪子這兩天快開張了吧,到時候可別忘了遞帖子過來,我們也去給你道個喜。」老夫人率先開口,跟陳果兒拉了幾句家常。
亭長這才問了陳果兒來的原因,「姑娘今天來,不會就是為了錢家父子的事吧?」
之前衙役說有人在陳果兒的鋪子裡鬧事,還是亭長派人去看看的。
陳果兒搖了搖頭,把來的原因說了一遍,並且還說了那些人都是遭了疫情的幾個村子的,「大人,一個人隻有十文錢,別說是挺到過年秋收了,就算是過年都挺不到,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亭長之前還算平靜的臉色頓時變成了苦瓜臉,連連搖頭嘆氣。
「果兒姑娘,本官哪能不知這些?可本官也是有心無力啊。」亭長一臉的愁苦,「日前下官也是聽到風聲,說朝廷撥下了五千兩白銀用來救濟災民,可……」
五千兩銀子發到每個人手中也不過四百四十多文錢,但如果隻吃粗糧的話,堅持到明年種地是沒問題的。
亭長頓了半晌才繼續說道:「可到了本官手裡隻剩下區區百兩,果兒姑娘,三個村子共計九百五十六戶,存活的人數是一萬一千二百九十三人,本官也是……」
亭長的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
這些都是他轄下的百姓,他們過的不好,亭長的官聲就不會好,他又何嘗不希望救濟的銀子儘可能多的發到百姓手裡?
「五千兩變成一百兩?」陳果兒簡直不敢相信。
這到底黑暗到了什麼程度?
陳果兒審視的盯著亭長,想要從他臉上看出到底說的是不是實話,不管怎樣這個答案都太讓人心驚了。
陳果兒不是沒想過有官吏中飽私囊,這種事在歷史上屢見不鮮,但是這做的也太過分了。
「果兒姑娘該不會是懷疑本官吧?」亭長自然注意到了陳果兒的眼神,立即舉手做發誓狀,鄭重的承諾道:「下官以項上人頭擔保,絕沒有虧空一文錢,不僅如此,下官這個月的餉銀還填進去了部分。」
見亭長不像是說謊的樣子,陳果兒的心稍稍放下來一些,可這樣一來那些百姓們怎麼辦?
那些當官的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
「這些人太可恨了,就沒人管管他們嗎?」陳果兒氣不打一處來。
亭長苦笑了下,他官微言輕,隨便揪出來一個都是他的頂頭上司,他敢說誰?
心裡有氣也隻能憋著。
回過頭來萬一百姓們因此而出現嘩變,或者餓死無數,卻都要由他這個地方父母官來承擔。
「本官也……這個月衙役們的餉銀也都讓本官填到了救濟銀兩中,可杯水車薪吶。」亭長嘆了口氣。
已經有不少衙役因此怨聲載道了,他也隻是裝作沒聽到,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了。
「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陳果兒犯愁。
亭長是官都解決不了的問題,她更沒辦法了,可陳果兒又不忍心那些百姓們被餓死。
「倒也不是無法,隻要九爺肯插手的話,想必那些人就算是吃下了銀子也得吐出來。」亭長說著用眼睛瞄陳果兒的臉色。
陳果兒眼睛一亮,但隨即又有些為難。
上次都說的明明白白了,以後再不會去求趙九幫忙,可這話還沒等涼快吶,就又去求人家,有點沒臉沒皮了。
可亭長說的有道理,以趙九的身份肯定能壓得住那些人。
僅片刻後,陳果兒就做出了決定。
「大人,那就麻煩你親筆寫封信,將事情的真相都詳細寫在上面,我把信交給九爺。」陳果兒道。
「如此甚好。」亭長立即站起來,他這麼說自然就是想聽到這句話。
說罷,亭長讓陳果兒稍等,隨即去了書房。
「老夫人,再過六天我們家的鋪子就要開張了,到時候還請老夫人和大人賞光,去我們那吃頓飯,也算讓我們沾沾光。」陳果兒繼續跟老夫人閑聊。
「那是自然,別人的面子不給,丫頭你的面子自然是要給的。」老夫人答應的也很痛快,又問了陳果兒遇到了什麼麻煩沒,「有事儘管說,隻要我們能辦的肯定盡量辦。」
說著話的功夫,亭長已經拿著書信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