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五章 徹查三
在這一刻,他重新審視了自身,也重新審視了在他心尖上的外家大表妹。
她似乎總是出乎他的意料,也似乎總能帶給他新的驚喜不解。
她似是一座寶藏,越發掘越燦爛,亦越複雜,更越發讓他覺得她非常適合太子妃此位置。
她悍然匪氣果敢堅韌,她勇往直前能文能武,她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她擁有著無盡的向上生命力,視艱難險阻於無物,踏荊棘兇煞如平地。
如此的她,這般的她,闔大魏,再無比她更適合入主東宮,成為他的妻,成為東宮女主人,成為大魏未來中宮。
「去把符豐找回來。」李壽令道。
候在一旁的常青應諾。
同日掌燈之前,季寬得李壽之令,將白濁派出京城,前往嶺南徹查花沙水三族。
趕在城門關閉的前一刻,白濁帶著另四名東宮侍衛,沿著城外官道,連夜奔襲南蠻。
夜裡,孟十三在夢裡再次夢到第四個碎片,那顯現出夢中女娘被刀殺的情景。
她擁著被子坐起身,身體裡還殘留著夢中女娘被一刀刺中心房,刀刃穿胸而過,冰寒如霜的感覺。
「小姐是做噩夢了麼?」金銀起夜,聽到孟十三寢屋裡的動靜,她推門輕手輕腳入內,邊把桌面的燈芯挑得更亮些,邊輕輕柔柔地問道。
孟十三抹了抹額際的冷汗,微微頷首:「是做噩夢了。」
這種刀傷她也不是沒受過,可她在此夢中,結結實實感受到的卻是夢中女娘被殺之時的絕望。
那絕望,似是無邊無際的黑暗,洶湧無情地將她侵卷。
金銀倒了杯溫水到床邊:「小姐喝口水吧。」
孟十三接過杯子抿了一口,又抿了一口,再抿了一口,三口溫水下肚,那冷入骨髓的寒意方慢慢緩解開來:「我無事兒,坐一坐便睡下了,你不必守著我。」
「諾。」金銀接回杯子,放回桌面,退出屋子,回隔壁耳房睡下。
聽到金銀關好門的聲音,孟十三沒有再睡下,她伸腿下床,未著鞋襪,光著雙腳落地,踏至窗邊的羅漢榻,她提腳上榻。
年關將至,天氣是一日比一日冷,到了夜裡,越發寒凍。
她半倚著大迎枕,為了舒服,調適了兩回,方似是柔弱無骨般地靠著。
夜風呼呼,她沒有全開窗檯,隻推開窗欞一點點兒,透著推著的這一條小縫隙,她看著窗外的院子一角。
黑壓壓的,透著一股子不明了的渾濁。
院子裡的水缸響起水聲,草魚躍起來,又落回水裡,再是一道青色的光芒飛出水缸,直往窗檯而來。
孟十三瞧著,沒動作,也沒吭聲。
青光穿過小縫隙,落在屋內羅漢榻上的榻幾上,化作一條臂長的小青蛇。
水蛇吐出蛇信,噝一聲問道:「前輩在煩惱什麼?」
「你好啦?」孟十三未答,反問起水蛇的傷勢。
水蛇點了點蛇腦袋:「差不離了。前輩要是有事情,可吩咐我辦。」
孟十三想到黃靖:「阿靖說,待你痊癒了,她想請你幫個忙。」
「到曠廣河裡尋個物件麼,我曉得了。」黃靖到水缸旁跟水蛇念叨過,「不過,前輩若有吩咐,自當前輩的事情要緊。」
「我也沒什麼特別急的事情……」孟十三想著第四個碎片的情景,「隻是直上道觀後林中墳丘女屍的身份,本是想著讓崔瑜那廝慢慢去查明便罷,眼下看來卻是不成了。」
「那我去查?」墳丘女屍的墓埤,當時還是水蛇受孟十三之命,在青北山上找到的,對此它熟。
「不急,你先幫阿靖把物件找到,再來幫我查不遲。」孟十三說著的同時,也顧慮到李壽於宮中的安全,遂問水蛇,「東宮太永殿水井裡的那隻魅,你是怎麼遇到並中招的?」
提起此事兒,水蛇便不太好意思:「說來是我大意之故,那隻魅化成女娃兒,我想著不過是一隻小小的魅,便沒怎麼當回事兒,豈知……」
「豈知險些要了你的一條妖命。」孟十三接下道,「那魅已被我一鐮斬了,現今那井中無物,自再無危險,不過也難保會有人再把其他危險之物養進去……你可有能進宮貼身護著殿下的人選?」
「前輩的意思是,那魅是人養的?」水蛇不可置信地問完,得孟十三點頭,它方沉吟著又道,「一隻魅便如此了得……雖說是我大意在先,然那魅也確實厲害,除我之外,前輩要派誰進宮貼身保護太子殿下,那人選必然是要很厲害的,這……」
它想不出來誰能勝任。
孟十三聽出水蛇的停頓之意:「自把你從宮裡救出接回,我便一直在思量此事兒,時至眼下,仍舊想不出適合的人選來,要不……」
她話語未完,水蛇已然把蛇腦袋搖得猶如拔浪鼓。
「你不願?」
「……太悶了。」
水蛇把自己盤成一團,蛇腦袋磕在蛇尾上,聲音悶悶地道出不願的緣由。
與水蛇瞎扯著聊了兩刻餘鍾,孟十三略有些困意,遂讓水蛇回水缸裡睡覺,她也要回床榻上繼續夢周公了。
臨飛出窗檯小縫隙之際,水蛇甚好奇孟十三斬魅的那柄彎鐮,提起能不能給它欣賞欣賞。
孟十三搖首:「不能。」
被拒絕的水蛇聳拉著蛇腦袋回到水缸底下盤著,她回躺到床榻上一夜再無夢。
白濁被派出京,季寬於第二日,便到詹事府告知孟仁平。
孟仁平甚不解:「去嶺南作甚?嶺南雖是南蠻之地,可長久有喬將軍鎮守,素來也算太平……與嶺南那三位剛進京會商的老太爺有關?」
他慢一拍想到花沙水三位族長。
對此,季寬一臉欲言又止。
孟仁平雙手抱胸:「你來告知我此事兒,殿下可知?」
「自然知曉。」季寬常年伴於李壽左右,縱然離開也不會太久,諸如此般暫離時常有之,「……罷,我說了,你可要穩住。」
隨著,他把嶺南三大族的族長與當家六人齊齊跪在孟十三跟前磕頭之事,給孟仁平轉述了一遍。
孟仁平聽罷,與李壽初聽一般,是久久不能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