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6章 在其位,不謀其事
一直貪財的楚槐山,又為何放棄了求生?
「侯爺,我縱有千萬個不好,羽界主卻是對你極好的。」
「我可以不出這個牢獄,但你要把續命的丹藥送給界主。」
楚槐山的語氣難得有一絲祈求。
「刺啦。」
楚月思忖之際,明宴劍耐不住寂寞,懸浮而飛,一劍貫穿了楚槐山的另一個肩胛骨。
又在其身上刺出了許多個窟窿。
還不解恨。
甚至用劍身給楚槐山來了十幾個巴掌。
每打下一個巴掌,就會在楚槐山的臉龐割出刺目的血線。
王瓷源望著那通靈的寶劍,隻覺得驚掉大牙了。
這劍,怕是有妖氣吧……
明宴劍懸浮當空,劍尖正對著楚槐山。
彷彿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在凝望著楚槐山。
楚槐山的脊椎骨衍生出了諸多的寒氣,不自覺地寒顫了幾下。
不知怎的,這把劍,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死去很久的人。
他不記得那個女子叫什麼名字了。
甚至想起來對方的面容都覺得模糊。
「記好了,廢了你的這把劍,叫做:明宴。」
楚月握住了劍柄,毫不猶豫,一劍紮進了楚槐山的小腹。
廢了楚槐山的丹田武根,雙腿膝蓋骨又是血窟窿,此生都不能再站起來了。
楚槐山倒在紅色的血泊裡痙攣,痛不欲生,心如刀絞,腦子裡竟還在想那續命丹。
「爹!爹!你怎麼樣了?」
楚華快要哭瞎掉一雙眼睛,哽咽地喊道:「爹,你別嚇我。」
楚槐山已經沒有半點力氣去回應他說的話。
「他不會死。」
楚月來到了楚華的牢門前,寬慰道:「本侯不讓他死,閻王在世,也收不掉他的命。」
楚華恐懼地看著楚月,往後滾了兩圈。
他開始懼怕眼前的這個女人。
曙光侯,真的能在海神界一手遮天。
楚華滾到角落,直到退無可退。
「葉楚月,你不能動我,不能!」
楚華搖頭如撥浪鼓,害怕瑟縮成了一團。
「嘎吱——!!」
牢門被獄卒打開。
楚月提著淌血的寒芒劍,走進了新的牢籠。
楚華惶恐不已,「侯爺,求你,我給你下跪了,別殺我,別殺我。」
時間拉回到了昔年。
也有人,在昏暗之地,跪在父子倆面前。
「我給二位爺跪下了,放過我吧,我家中還有夫婿,我還有爹娘。」
「……」
那時,楚槐山不曾放過明宴,以及許許多多個明宴一樣的苦主。
如今,楚月也不曾放過楚槐山、楚華。
「咔嚓!」一劍穿過了楚華的腰腹!
楚華口中溢血,丹田武根盡碎。
他爬滿血絲的眼睛,憤恨地看著楚月。
當楚月拔出了劍,準備開始第二劍之際。
其眼底的憤恨,化作了濃濃的恐懼。
「侯爺……」
楚華的手,抵在了楚月的軟靴之上。
青年的淚水源源不斷地往外流。
他惶恐地看著楚月,像是風中的浮萍,搖搖頭,似在求饒。
「咔嚓!」
第二劍,在楚華的身上,紮出了血窟窿。
楚華看向她。
女子殘忍一笑,如冷血的毒蛇。
「畜生不如,行遍惡事,昔日可有對無辜之人手下留情時?」
她提著楚華的頭髮,使得楚華的頭臉撞到冰冷落灰的牆壁之上。
沉悶一聲。
血液順著楚華額頭往下流出。
「咔嚓!」
「咔嚓!」
「咔嚓!」
好幾劍下去。
楚華的身上多出了好些血窟窿。
地上的血泊越流越多。
披著墨黑披風的女子,像是個惡魔,手裡拿著的不是劍,而是獨屬於死神的鐮刀。
鬥篷的尾端沾上了幾滴血,恰似凜冬盛開的紅梅,為這濃墨綴了幾點艷彩。
楚華轉眼就已昏厥了過去。
明宴汲取著仇敵的血,感到饜足。
昔日的仇恨過往,慢慢地放下了。
往後立志要做一把好劍。
作為劍靈而言,越是釋懷,那些傷痛的記憶,就會緩緩地消散。
直到開始了新的篇章。
楚月擦了擦劍,踏出牢門,外頭的獄卒皆是低垂著頭不敢看這血腥一幕,王瓷源怕到不行,瑟縮著脖子,小心翼翼地打量著楚月。
侯爺若想離開牢獄,他面前就是必經之路。
可他也怕落得和楚家父子相同的下場,就連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當曙光侯的那一雙墨色軟靴在牢門前停下,王瓷源如上刑場般,冷不丁打了個激靈,白煞煞的一張臉,眼睛惶恐猩紅地望著楚月。
「侯爺,我真不知道楚槐山、楚華作惡多端,我沒想過他們在天子腳下也敢做這些見不得人的事。今日是我錯了,我想著博一把,我是有私心的,但楚槐山私底下害人的事,我真的一點兒也不知情。」
王瓷源雖是惴惴不安的,語速卻很快,生怕被曙光侯用那明宴劍捅成了馬蜂窩。
「我知道。」
楚月隔著牢門,從兩柱間的空隙看了過去。
王瓷源仰頭朝她看去,從人生到靈魂似已被看穿。
「我錯了,侯爺。」
王瓷源匍匐在地真誠地認錯。
怎奈為時已晚。
「如若鋃鐺入獄的是我葉楚月,王將軍,屆時,你我易地而處,你又會如何對待我呢?」楚月問道。
王瓷源的腳底冒出了一股直衝向了天靈蓋的寒氣。
是了。
他定會居高臨下,睥睨著那驕傲的侯爺。
楚槐山、楚華手中的兵器,也絕不會放過葉楚月。
以楚槐山父子倆折磨人的手段,隻怕會比這更加狠毒。
等到王瓷源回過神來的時候,曙光侯已經提劍走出了很遠。
他獃獃地看著兩個牢籠裡的楚槐山、楚華都倒在了血泊之下。
空氣當中瀰漫著濃稠黏膩的血腥味,混雜著鐵鏽的味道,讓他幾次三番要嘔吐出來。
「楚槐山,你們當真害慘了我。」
王瓷源咬牙恨道。
………
「侯爺。」
獄卒正向擦劍的楚月稟告。
「楚家長女,萬劍山息豐長老之妻楚圓圓,想與楚槐山、楚華父子見一面,可是要允?若是不允,屬下這就去回絕了她。」
獄卒難為情道:「侯爺莫怪,我這也是顧及她的身份,她給我塞了些靈寶,我未曾要,隻等侯爺吩咐下來,再做打算。」
與侯爺說話的獄卒甚是年輕,在這陰暗地倒顯得精神氣十足,是個相當坦誠的人,也懂得察言觀色,會在楚月面前討巧賣乖兒。
比起左右逢源心思活絡的人,如楚月這般的,更願看見一些坦誠相待的。
即便有些自己的小心思,亦是無傷大雅之事。
「她給你東西,收下就是,既已稟明,讓她進來看看也無妨。」
「謝過侯爺!」
獄卒興奮不已。
楚圓圓所贈的靈寶,那可是價值不菲的好東西。
他起了貪念,原也是因為家中貧窮。
「楚槐山、楚華二人,不必關押在此處了。關到雪字型大小牢裡去吧,聽說新來了一批犯人。」楚月不經意道。
「侯爺安心,卑職定會將楚槐山、楚華送去雪牢的。」
「嗯。」
楚月把事情交代,記住了獄卒年輕的面孔,方才出了牢獄。
春夜微寒,月涼如水。
明宴劍映著霜華,顯得安詳寧靜,不似適才在牢獄裡面對楚槐山父子時的暴戾。
她輕撫劍柄,低聲說:「沒事了,都過去了。」
「新的一生,才剛剛開始。」
「好好睡一覺吧,等到醒來,便是新生了。」
她相信,衛袖袖鍛造的第一把五行靈器,定會給以劍道重重一擊。
……
楚圓圓戴著帷帽進去探望父親和胞弟。
年輕的獄卒提醒道:「楚夫人,可要快些。」
楚槐山、楚華正要被送去雪字型大小地牢。
醒過來的兩人聽到這話,驚恐萬分。
雪字型大小裡的犯人楚槐山聽說過,是一群極端恐怖的人。
那裡頭魁梧強壯的男人,喜歡去以情愛之事折磨別的男子。
算是集結了不少斷袖之癖的人。
思及此,楚槐山身體顫抖了好幾下,楚華也怕得流淚。
正在絕望中喪失了希冀的二人,看見楚圓圓的時候,都看到了救贖的光。
「圓圓,你來了,你終於來了。」楚槐山潸然淚下。
「阿姐。」
楚華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抽泣。
楚圓圓看著他們被紮出了無數個血窟窿,輕蹙了蹙眉。
她問:「侯爺做的?」
「除了她,沒能做得出這黑心腸的事。」
楚槐山虛弱地說:「圓圓,為父現在就剩下你了,你一定要救為父出這苦海啊。那葉楚月還想把我和你弟弟,送到雪字型大小的牢籠裡去,你可知那裡面都是些怎樣窮兇極惡的人……」
「阿姐,救我,救我。」楚華嗚咽,「阿姐,你定要殺了葉楚月。」
「葉楚月是曙光侯,你讓我殺了葉楚月,是要我去送死不成?」楚圓圓冷漠地問道。
楚華怔了一下,就連哭聲都忘了跟上,茫然地看著阿姐。
楚槐山眉頭死皺,隱忍著被紮的痛苦,強提上中氣呵斥:「圓圓,你怎麼跟弟弟說話的?」
「父親,我該跪下來跟一個廢物說話嗎?」
楚圓圓聲線清晰溫潤,柔婉中自有一股力量。
楚槐山從未見過這樣的女兒。
像是一塊鋼鐵。
「你這是什麼意思?」楚槐山問。
「父親作惡多端,害死了多少人,子不教,也是父之過,你沒有教好楚華,所以楚華輪得至此,這叫做上樑不正下樑歪。父親,你行的是自取滅亡之道,我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難以救你於水火。」楚圓圓冷峻的面容藏在帷帽之下。
雪色輕紗被地牢的冷風吹動。
掀起時,露出了女子幽邃涼薄的眼。
楚槐山驚覺,「你不是來相救的?」雖是疑問句,卻格外的篤定。
「我為何要相救你?」
楚圓圓語調鮮少出現這般惱意。
她盯著楚槐山的臉看,「父親,我說我不嫁的時候,你可心軟過分毫?」
「那可是萬劍山的長老,能看上你,是你的榮幸,你能為這個家貢獻一絲一毫,那都是你的榮幸!!你怎能懷恨在心,枉費我為你大費周章的布局,就是為了讓你好過。」楚槐山嘔血,又把血液吞回了咽喉。
他都已經受傷成這樣了,長老夫人的女兒,卻不給以援助,甚至還在責怪他的行事。
這太不可思議了。
「我的榮幸?」
楚圓圓笑了,「把年華正好的我,嫁給一個花甲之年的人,竟是我的榮幸。父親,我也曾苦苦哀求過你,可你看不到我的苦楚,隻在乎別人給你的利益。你連自己女兒都能販賣掉的人,有何資格讓我救你出苦海。」
她來這牢獄,是為了看父親和胞弟下地獄的。
沉寂多年的心,才會有點痛快。
嫁做人婦的日子,不是她要的生活。
步履維艱的討生活,哪有什麼光鮮亮麗?!就算是有,她也不稀罕。
她還記得,她愛上的少年郎,被父親給扔到井裡去了。
活活淹死。
那是個雨夜,她姍姍來遲,捂著嘴跪在井邊,早已分不清臉上的是雨水還是眼淚了,隻覺得心臟已然在這晚隨著少年的死而千瘡百孔。
她的力量實在是太小,既反抗不了父親,也改變不了命運。
她隻能順著這條路走,再慢慢的等,等父親有報應的這天。
好在,這一天來得不算晚。
「我還得感謝侯爺,讓你們惡有惡報。」
楚圓圓的溫婉盡已消弭,眼眶裡的血紅色,像是討債的鬼。
楚槐山不理解女兒的冤屈,半晌,想到自己今日的處境,幾經權衡之下,才決定低著頭跟女兒虛與委蛇,隻為討個生路。
「圓圓,過往的事都是為父錯了,我不知你心中的傷痕和怨恨。你若不喜歡這樁婚事,等以後出去,為父去為你請來和離書,你就是自由身了。」楚槐山儘可能讓自己看起來很可憐。
他這個女兒啊,最有悲憫之心了。
小靈獸死了,都會傷心好久。
一貫是吃軟不吃硬的。
他心底裡怨毒極樂女兒的臨陣倒戈,卻還是要強顏歡笑,露出虛偽的神情。
想到即將要被送到雪字型大小地牢,這份虛偽就越發真摯了。
「對啊,阿姐。」
楚華也說:「你莫要怪爹,爹隻想著你今後的富貴去了,我們可是血脈至親,打斷骨頭都連著筋的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