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爾遜眸底閃過一絲狐疑，他總覺得這個學生有點不一樣。

　　怎麼一點不慌亂？

　　他本想等她慌亂，適當的時候出聲制止。

　　隔著講台，威爾遜看向在門口控制燈開關的劉瑩。

　　她竟然唇角上揚，像在期待什麼。

　　威爾遜正想上前，他隻想讓劉瑩得到教訓，卻不想讓學生難堪。

　　但來不及了……

　　「硫酸亞鐵與六氰合鐵酸鉀……」

　　威爾遜眯起眼睛，看著眼前的學生正在操作，眸光閃了一下。

　　他目光移向劉瑩，此刻她竟然是驚愕的。

　　台上的實驗正禮物，

　　化學反應開始後，一個個藍色的小蘑菇發光生長，

　　如黑暗中撐起了一把把藍色發光的小傘，正在排列，跳起芭蕾舞。

　　教室裡，同學們的驚呼聲不斷。

　　後排的老師小聲議論，不斷點頭表示滿意。

　　劉瑩僵在原地，雙手攥緊。

　　怎麼可能？

　　陸子靈不是對化學很排斥嗎？平常考試最多得二三十分。

　　物理數學考滿分，唯獨化學，像找不到方向一般，每次考試都空一大片。

　　「想不想看更刺激的化學反應？」笑笑聲音冷冽，看似在笑，但如果能看清她眼底的冷漠，就知道她是在譏諷。

　　「想……」

　　同學們已經放開了，大聲喊著，被笑笑的節奏帶著走。

　　「這是汞，即水銀，有毒的，但與重鉻酸鉀結合，會熱烈地跳動，像躁動不安的舞者，忍不住隨著旋律跳舞……」笑笑操作後，光聚焦下，水銀確實在不斷跳舞。

　　兩個物質舞動，像兩個熱戀的情侶隨著舞動情感升溫……

　　啪，啪……

　　不知道是誰先帶頭鼓掌，其他人附和，掌聲越來越響亮。

　　威爾遜並不覺得落面子，反而期待她接下來的操作。

　　是他太小看華夏的初中生了，竟然有這麼厲害的天才存在。

　　威爾遜帶來的化學物質，有些隻是隨手拿過來的。

　　他隻打算做兩個化學實驗，然後用有趣的故事穿插其中。

　　「還有更刺激的，想不想看？」笑笑蠱惑人心一般，誘導地問。

　　「想……」

　　得到預想的反應，她又笑了。

　　台下的甜甜和顏顏隻覺得這個笑特別的瘮人。

　　她們是一起長大的，了解對方生氣發怒前的樣子。

　　笑笑每次這樣，她們神經都繃緊。

　　「劉老師，能過來幫忙嗎？」笑笑雙手撐在講桌上，轉頭看向劉瑩。

　　劉瑩暗暗咽口水，硬著頭皮上前。

　　走近笑笑後，她壓低聲音，在笑笑耳邊道：

　　「陸子靈，你別破壞課堂秩序……不然…」

　　「不然什麼？找我爸爸告狀？你覺得他會信一個陌生老師還是更信他的女兒？」笑笑淡淡地開口，眼底的冷光迸發出來，如鋒利的刀子，直插入劉瑩的瞳孔。

　　劉瑩往後退一步。

　　笑笑：「劉老師，您在一旁看就行，在這裡看得更真實。」

　　劉瑩：「……」

　　「同學們，剛才我們已經看過威爾遜老師做的魯米諾反應了，

　　它除了可以讓我們看到化學的浪漫，也能讓我們對生命最後的綻放心生敬畏！」笑笑不知什麼時候抽出玻璃杯裡的一把刀。

　　劉瑩怔在原地，瞳孔放大，心怦怦地跳。

　　威爾遜眸底滿是驚喜，迫切想看她怎麼做。

　　蘇白芷和陸北宴剛走到教室後門，就看到笑笑拿起刀，擼起手臂，對著黑闆。

　　教室裡被黑暗籠罩，看清這一切的人還沒反應過來。

　　刀在黑暗中劃過一道銀光，如雨夜閃電一般。

　　隨後黑闆上泛起藍色的光，星星點點，正是血液的魯米諾反應。

　　笑笑冷聲：「你們隻讚歎它的美與驚艷，卻不知道，它最浪漫又最殘忍，

　　那些罪犯試圖抹去的痕迹，魯米諾反應會讓它們一覽無餘，隻有最紅的血才能造就這絢麗的藍………」

　　威爾遜瞪大眼睛，沒想到會遇到這樣的狀況，空氣中飄蕩的血腥味，讓他汗毛聳立。

　　劉瑩愣在原地，全完了，今天有多榮耀就有多…難堪。

　　「劉老師，滿意你看到的嗎？」笑笑最後看向她，然後把刀扔在講台上。

　　陸北宴和蘇白芷幾乎是同時從教室後門衝上講台。

　　笑笑看清衝過來的父母，淚流滿面。

　　蘇白芷抱住她：「別哭，我們回家。」

　　陸北宴按住她手臂傷口，喉嚨像被無形的手掐住，另外一隻手攥緊。

　　教室裡鴉雀無聲，大家都驚呆了，黑暗中他們聞到了血腥味，以為是錯覺。

　　蘇白芷打開教室門，摟著女兒離開。

　　陸北宴等她們走遠，按下開關，打開教室的燈。

　　劉瑩的驚恐，學校領導的陰沉，威爾遜的羞愧……

　　「劉老師，希望你給我女兒一個交代，你明知道她對化學的排斥，還故意刺激，是想逼瘋她嗎？」陸北宴目光如刀，戾氣釋放出來。

　　劉瑩：「……」

　　她本就想刺激陸子靈，讓她落下更重的心理殘疾……

　　教室內鴉雀無聲，這時所有人才反應過來，剛才他們聞到的血腥味是真的。

　　黑闆上滑落液體，是血……

　　黑影掩蓋一切，偶爾張開血口，亮出獠牙時，妄圖吞噬所有。

　　蘇白芷摟著渾身顫抖的女兒，心底的自責翻湧成巨浪，快要把她淹沒了。

　　「對不起，我已經…努力…克制了，但控制不了，

　　他說，我跟他一樣，惡魔藏在我骨子裡，隨時會像爆發…

　　化學就是引線……」

　　笑笑牙齒打顫，好像回到了那座白色的房子，那個男人的笑充滿惡意，像期待自己的作品有一天會完美呈現。

　　她逃不掉，她成了他說的樣子……

　　蘇白芷腳步頓住，轉頭看到她眼底的迷茫和恐懼，輕聲：

　　「不是你骨子裡有惡魔，是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是，有人能剋制它，不讓它衝破規則。

　　笑笑，他給你畫的圈，你可以勇敢的走出來。」

　　笑笑眼底的迷茫散去，帶著狐疑。

　　蘇白芷帶她來到教學樓後面的階梯坐下，從包裡拿出工具包，給她處理傷口，邊不疾不徐地說：

　　「他畫個圈，讓你站在裡面，你就乖乖站在裡面，不出來，

　　憑什麼？」

　　笑笑輕點頭，緊盯著她，目帶期盼，等著她繼續。

　　是啊，憑什麼她要站在他畫的圈裡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