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已經起身，坐在服務員拿過來的椅子：

　　「我要報警，是她推我的，我是老了，不是瞎了，誰推的我，我肯定認得。」

　　王麗華：「……」

　　蘇白芷眸底閃過冷光：「查監控就行了，正好頭頂就有一個，現在還閃著紅光，應該在工作。」

　　老人擡頭看到攝像頭，手微顫抖。

　　他有基礎病，但因被朋友騙光所有積蓄，沒錢去醫院治療了。

　　最近心口抽疼，他就來餐廳碰碰運氣。

　　來這個餐廳的人非富即貴，他還沒找好人，病就發作了，他以為自己死定了。

　　經理拍了下額頭：「對，查監控就可以，這個監控還是最近一周安裝的。」

　　「老人家，你主動跟這位客人道歉，就當沒發生剛才的事。」

　　他說完，祈求地看向王麗華，希望他能同意這個解決方式。

　　「就是她推我。」老人面無表情，堅持己見。

　　王麗華雙手抱臂：「查監控，我沒做過的事，不怕查。」

　　她認出這個老人了，是她爺爺的一個朋友，但顯然對方沒認出自己。

　　平常她素麵朝天，又穿著訓練服，很少穿裙子化妝。

　　爺爺的這個朋友她隻見過一次，點頭之交。

　　以前還是很高傲的一老頭，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

　　經理本想做中間人調節一下，現在隻能查監控。

　　黎瑤走過來，在蘇白芷旁邊低聲：「這老人我認識，昨天剛在一場飯局見過。」

　　「聽說他被人下套……」

　　蘇白芷點頭，看老人的穿著打扮，不像是不講理的人。

　　人被逼到絕境時，所謂的道德，臉面全都能捨棄。

　　監控能錄到的範圍有限，他應該賭錄不到。

　　這裡那麼多人，不可能一個人沒看見這邊的情況。

　　蘇白芷看攝像頭的位置，又看向不遠處。

　　餐廳經理還沒走出去多遠，就被攔住了。

　　「監控我拷貝出來了，找個機子放……」

　　「你是？」餐廳經理狐疑，看到他亮出的證件，瞳孔微縮。

　　老人盯著王麗華，像怕她跑掉一樣，剛才還站在他這頭的客人，現在沒說話，等著看熱鬧。

　　「大家看一下錄像……」餐廳經理也不知道錄像的情況，為王麗華捏一把汗。

　　蘇白芷看到賀磊，想到賀家老爺子跟塗家關係不錯，就沒覺得他出現在奇怪了。

　　「你看，她路過這邊……」老人突然頓住，沒再說話。

　　他渾濁的眼眸閃過一絲愧色，原來一開始是這個女人給他做心肺復甦。

　　「嘖，還真是…誤會……」

　　「真沒想到，隻是擦身而過就背了鍋。」

　　「我怎麼覺得他有點熟悉？」

　　「我也覺得……」

　　老人倏地起身，想逃離現場，卻被王麗華一把抓住。

　　「道歉，」王麗華本不想為難他，但剛才他堅定地說是她推人，這事要是被傳出去，她還得寫一份檢討交給上面。

　　「對不起……」老人說完，臉色漲紅，捂著臉，就要大步往外走。

　　賀磊還想攔人，看王麗華放開老人後，才沒攔。

　　餐廳經理不停跟王麗華道歉，為表示歉意，還送了一瓶紅酒給她。

　　蘇白芷和黎瑤看著那個老人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我們出去看看…」黎瑤拉著蘇白芷出門，她總覺得那個人不對勁。

　　蘇白芷任由她拉著，對王麗華擺擺手，就出去了。

　　「你好，正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賀磊，是你今晚的相親對象，

　　抱歉，是我遲到了……」賀磊走到王麗華面前。

　　王麗華：「……」

　　而追出來的黎瑤和蘇白芷，一晃眼就沒看那個老人了。

　　「我們去那邊看看…」黎瑤不是多管閑事的人，但看那個老人的年紀，跟她父親差不多，她動了惻隱之心。

　　蘇白芷：「他怎麼被騙的？」

　　黎瑤：「海城和深城出現一夥人，專挑有錢人下手，

　　孟子昂也差點中招，我聽銘野說的，他們先是處朋友，可以處幾年，甚至十幾年，突然出手，就把對方的錢騙精光，

　　但一查，一切都符合手續，根本奈何不了他們。」

　　蘇白芷腳步頓住，看到窗口坐著的人，扯了黎瑤一把。

　　兩人對視一眼，老人轉頭看到她們，神色木然。

　　他把自己的退休金全部賠進去了，現在又沒人願意投資他拍新作品，也沒人願意聘請他這樣的老年人。

　　剛才那一幕不斷在眼前回放，他隻覺得臉面都丟盡了……

　　「張前輩，您先下來，什麼事都有解決的辦法……」黎瑤出聲，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人性善變，突然跌入谷底，熬得過來就是另外一番天地。

　　「解決不了，我是個導演，以前還有點名氣，也拍過爆火一時的電影，

　　沒想到退休後，會被朋友騙光所有積蓄，再加上基礎病，得長期吃藥，

　　我的兒女都在國外，他們不可能回國，也不接我的電話……」老人神色淡漠地說完自己的遭遇，他說得很慢，像在懷念那段時光。

　　他寫的書稿，在動蕩的時期全部燒毀了。

　　作為導演兼編劇，遭遇這些，投資人不信任他，根本不會再給他機會。

　　黎瑤往前走兩步：「那您重新找投資拍電影電視劇，現在這個時候正缺您這樣的人才。」

　　「您這個年紀，正是奮鬥的好時期。」

　　老人搖頭：「小姑娘，你還年輕，不知道現在的市場淘汰有多殘酷。」

　　他抓著旁邊的欄杆，風吹散他的頭髮。

　　樓下已經有人發現他坐這裡，下面圍起了警戒線，還開始打氣囊。

　　本來他隻想坐上來吹風的，上來後仔細想想，好像沒什麼遺憾。

　　現在好像不…對不起下面忙碌的人。

　　「隻要你寫的劇本符合市場，我給你投資……」

　　黎瑤看他身子搖晃，幾乎是吼地說出這句。

　　蘇白芷：「您別看下面，即使一切都準備好了，隻要您願意下來，就不算白費功夫。」

　　這個老人是張忠，現在特別有名的導演，一直很低調在幕後。

　　後世她看過這個老人的採訪，說自己曾經做過一些錯事，剛退休沒多久被朋友背叛，後來機緣巧合下，香山澳的影視老闆投資他的新電影，才緩過來。

　　那時他自己90多歲高齡，快一百歲了，跟現在兩個面相，蘇白芷才沒認出來。

　　一陣冷風呼嘯而過，黎瑤突然衝過去，把老人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