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院，

　　島上的風呼嘯著，各家在天黑前都把衣服收回去，不然沾染空氣裡的濕氣，總是黏膩膩的。

　　姚梨花忙著給兒子做飯，讓他去上晚自習，才有空收衣服。

　　剛把衣服收進去，就看到自家丈夫楊德昌耷拉著頭，從外面回來。

　　姚梨花看他這樣，猜到了幾分。

　　「快進來洗洗吃晚飯……」她說了一句，就轉身進裡屋，拿臉盆接水出來。

　　工廠分的宿舍是一室一廳，客廳鋪了一張床給兒子睡，他們夫妻倆睡屋裡。

　　這比在北方時好多了，在城裡租的房子還沒這個大，一家人擠一間房，吃喝拉撒都在裡面。

　　現在好歹廚房分開，公共廁所離得也不遠。

　　年前是她和丈夫過來，還擠在幾人的宿舍裡。

　　因她當組長，才分了這一房一廳。

　　隔了一個小院子，能種上一些青菜，菜瓜。

　　「今天沒拿到工錢，」楊德昌洗一把臉後，才悠悠地道。

　　他把傢具送到後，那家人就開始哭窮，什麼兒子娶媳婦沒彩禮給，什麼家裡的豬都餓瘦了，什麼三轉一響買不起……

　　東扯西扯，扯一堆，最後一句話就是半年後才有錢給他，讓他通融一下，緩緩。

　　姚梨花瞥他一眼：「行，明天我跟你去一趟，把工錢要回來。「

　　楊德昌坐下扒了幾口飯，才道：

　　「不用，明天他們會自己送錢過來。」

　　「怎麼回事？」姚梨花狐疑地看向他，那家人要是這麼好說話，他還耷拉腦袋回來？

　　楊德昌唇角扯了一下：「小桃說得對，我該貪點什麼，

　　為了你我不貪色，但總要貪財，不然隻能讓你跟我過苦日子。」

　　姚梨花搖頭：「橫豎是我自己選的男人，我又不是賺不了錢，你怎樣我都認。」

　　「而且，你要真那麼差，我能跟你過十幾年？」

　　外人看他們過日子，隻覺得她主外主內，家裡全靠她一個人撐著。

　　實際以前在傢具廠，楊德昌總接私活，大錢都是他拿回來的，但外人說那些閑話，他隻是笑笑，也不辯解。

　　還有人私下議論，說她欺負老實人，連煙都不讓自家男人抽。

　　楊德昌在外受的氣，被她幾句話就安撫好了：

　　「那些傢具我做了點手腳，誰修都不管用，隻能我出手。

　　這點心眼我都沒有，就白給人幹那麼多年活了。「

　　這是來深城的第一單生意，楊德昌一開始還想今天拿到錢，現場就把傢具弄好，

　　但沒想到別人以為他老實，欺負他是外鄉人，找了一堆借口搪塞他。

　　他隻是厭煩跟那些人打交道，被纏著念煩了，才耷拉著頭回來。

　　姚梨花點頭：「是該這樣，誰讓他們欺負老實人？

　　老楊，要不周末我們帶小軍去深城買文具時，找我弟看看，到傢具廠幹活？」

　　楊德昌點頭，他今天一路走回來也這麼想。

　　不過他想自己幹，收幾個徒弟，開一個傢具工廠。

　　隻是他們的存款不多，可能今年沒法開出來。

　　姚梨花一看他神色，心裡瞭然。

　　一起生活這麼久，她知道自家男人一直想單幹，

　　明天她就去找妹妹借錢，讓他出去闖闖，就算賠錢，最差給人打工還錢，日子照樣能過。

　　此刻，

　　姚桃正跟羅二牛說自家姐姐的事，

　　「姐夫有手藝，乾脆開個傢具廠，自己幹多好？」羅二牛突然扔出一句，又埋頭扒飯。

　　姚桃撇撇嘴，這點她早想到了，但開廠得他們自己有想法，不然她說了沒用。

　　而且最主要他們沒本錢，一開始就借錢，沒訂單壓力大，夫妻就容易吵架。

　　羅二牛：「年前跟姐夫喝酒，他有提到以後想自己單幹，隻是現在沒本錢，

　　再加上小軍準備上高中，花錢的地方多。」

　　「我覺得他開傢具廠有優勢，你們是做房產中介的，買房子的業主肯定要買傢具，

　　你讓姐夫打幾個樣闆，放在你們的辦公室內，訂單肯定不愁。」

　　姚桃拍了下桌子：「我怎麼沒想到這個？

　　我現在就去姐姐家……」

　　羅二牛拉住她，擡了下下巴，讓她看外面天有多黑。

　　還有他母親本就對姚桃拉拔自己姐姐有意見，如果知道她借錢給姐姐家做生意，肯定跳腳。

　　姚桃按耐住性子，嘆一口氣：「結婚後真麻煩。」

　　「晚上你可不是這麼說的。」羅二牛說完臉全紅了，平常都是姚桃撩撥他。

　　姚桃眨了眨眼睛，目光落在他的訓練服上，心想，還是有點好處的……

　　…

　　第二天早上，

　　孩子們上學後，蘇白芷和爺爺奶奶收拾東西，準備坐船去城裡。

　　阮清秋今天下午也有手術，打算跟他們一起去。

　　秦鳴去泗省學習一個月，最近都不回來。

　　阮清秋不想讓甜甜離開熟悉的環境，就沒讓她在深城上學。

　　一行人回到深城，

　　蘇白芷和阮清秋把爺爺奶奶放小區門口，就直奔市醫院。

　　阮清秋：「上周我給一個產婦檢查，發現她可能是疤痕妊娠，

　　我特意囑咐，讓她等檢查結果出來，一定要拿給我看，但等了兩天也沒見她再回來。」

　　蘇白芷無法理解為了生孩子，連自己都命都不顧及的女人。

　　一個人如果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誰會替她在乎呢？

　　阮清秋搖頭輕嘆：「疤痕妊娠有多危險，她知道卻毫不在乎，可能抱有僥倖心理，

　　之前生的女兒，是疤痕妊娠，但最後沒貼著傷口長，順利生下來，

　　但她現在這胎，月份很大了才來做第一次產檢，太危險。」

　　蘇白芷輕點頭，那個產婦很可能想著萬一這胎是兒子呢？

　　每個人都會為自己的選擇買單，但有時代價太大，根本沒有回頭的機會。

　　阮清秋能想到根本原因，隻是有種「恨鐵不成鋼」的心理，替那個產婦著急。

　　蘇白芷：「幸虧你結婚後才當婦產科醫生，不然可能就成不婚了」

　　兩人下車後，直接先往急診室走，做手術前，她們得過去看一下有沒有緊急手術。

　　「快讓讓……產婦昏厥，產道開了，到孩子剛冒頭，肚子就崩開……」

　　救護車推下來，接診的醫生快速說明情況，衝出來的醫生忙急救。

　　阮清秋聽到說肚子崩開，小跑追上去。

　　隨後，又一輛救護車停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