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芷及時起身扶了一把，羅桂玲才站穩。

　　那個嬸子看她神色，語氣稍微緩了些：

　　「我們讓他去軍區醫院，他就說隻是皮外傷。」

　　另外一邊，羅河村的診所內，

　　村幹部都圍在在門口，每個臉色都訕訕。

　　分產到戶的通知剛下來，大家都激動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哪塊地產量高，哪塊地離田埂近些，哪塊地方正……

　　他們這些村幹部最清楚了。

　　一個村就六個小隊，每個隊隊長都有自己的打算。

　　有些人主張按戶分地，有些主張按人頭分。

　　家裡人多想按人頭分。

　　家裡人口少的，就願意按戶分。

　　大家各執己見，爭論不休。

　　剛開始隻是口頭辯論幾句，後來直接就動手了。

　　羅大壯上前調和，扭打間被推開磕到額頭。

　　現在止血了，村裡的老醫生說要縫幾針，這樣傷口才好得快。

　　老醫生眼睛看不清楚了，建議他去軍區醫院縫。

　　羅大壯拿鏡子看了口子，眉心擰得更緊了。

　　這事要是鬧大，上面很可能把羅河村的分產到戶試點撤了。

　　「測量剛結束，你們就鬧，是覺得咱們羅河村還不夠出名，想讓上面把通知收回去？」羅大壯冷聲罵，目光像刀鋒一樣颳了他們一眼。

　　村裡人還沒鬧，村幹部先動手了。

　　要是分得不公平，有人往上一告……

　　「我們隻是討論得激烈了一些。」其中一個幹部撓頭，尷尬地回了一句。

　　其他幹部這時都冷靜下來了。

　　羅河村還有銀耳工廠，藥材供應等。

　　還沒分地就這樣，如果分集體資產，那不得打起來？

　　還有村裡好幾座山，其實也沒分的。

　　這些山不可能被推平，最多種點玉米什麼的。

　　但離村太遠，沒人真去種。

　　羅桂玲趕過來，看到幾個幹部耷拉著腦袋蹲在牆角。

　　她腳步加快，看到羅大壯額頭鼓起來包和一個敞開的口子，稍微輕舒了一口氣。

　　「不是去地裡測量嗎，怎麼打起來了？」羅桂玲狐疑地問。

　　羅大壯正發愁，心想著，要不去鎮上診所縫兩針。

　　「你啞巴了？」羅桂玲火氣一下竄上腦門了，用力拍了一下羅大壯的肩膀。

　　結果她手痛得像捶了石頭，羅大壯眼睛都不眨一下，咧嘴笑安撫：

　　「這傷口就是看著嚇人，阿玲，你別著急。」

　　蘇白芷走進來正好看到小姨父求饒這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醫生看到她走進來，向她招手：

　　「小丫頭，你來了正好，給你小姨父縫幾針，

　　我在軍區醫院看到你縫傷口了。」

　　蘇白芷：「……」

　　「別愣，就說你呢，大壯這傷口最好還是在村裡縫了，免得別人往上告，惹來沒必要的麻煩。」老醫生拿出醫用的針線。

　　羅河村現在風頭正盛，工分值錢，還連續兩年大豐收，

　　現在又是分產到戶的試驗村，得了先進村，上面還送了拖拉機，抽水機。

　　不少人都緊盯著羅河村。

　　老醫生一直住村裡，猜到了羅大壯為什麼不願意去最近的軍區醫院。

　　人言可畏。

　　剛分產村支書就被打了，傳出去大家肯定猜測跟分產到戶有關。

　　羅大壯眼皮一跳：「能行？」

　　他覺得老醫生誇張了，外甥女剛上一個學期的醫大，就能縫針了？

　　老醫生涼涼地看了他一眼，沒多說什麼。

　　「要不還是去軍區醫院吧？」

　　「老羅，我開村裡的拖拉機，帶你去鎮上…」

　　「是的，老羅…」

　　「……」

　　幾個幹部輪流勸。

　　蘇白芷戴上口罩，醫用手套，準備開始縫針了。

　　羅大壯坐著不動，心裡忐忑，想著就當給外甥女練練手了。

　　這點小傷對他來說真不算什麼。

　　以前還有更大的口子，他都沒太當回事，不縫針也癒合了。

　　「小姨父，你就忍著點，不上麻藥了。」蘇白芷漫不經心地說，針頭已經穿過皮膚。

　　在門口的幾個人伸長脖子看，隻看到蘇白芷手速很快，上下幾針，他們還沒看清楚，蘇白芷已經拿剪刀剪線了。

　　羅桂玲在一旁看，沒覺得多驚訝。

　　羅大壯隻感覺像蚊子咬，皮被拉扯一下，以為剛開始準備。

　　「幾天後就可以拆線了。」蘇白芷把紗布粘好，就脫掉了手套，一氣呵成。

　　羅大壯：「……」

　　其他幾個幹部：「……」

　　「每天在家換藥就行，第二天紗布就可以拆了，

　　現在天氣熱，傷口癒合得快……」老醫生叮囑幾句就擺手讓他們離開了。

　　羅大壯被羅桂玲拉著離開，才後知後覺，目光複雜地看向蘇白芷。

　　幾個幹部緊抿唇，看羅大壯神色嚴肅，以為他還在為今天動手的事生氣。

　　…

　　回到家裡，

　　羅大壯找出竹煙筒，看了蘇白芷一眼，又訕訕地放回原位。

　　羅桂玲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

　　「小姨父，喝茶。」蘇白芷倒了茶，拉著小姨坐下。

　　羅大壯點頭，唇角緩緩勾起：

　　「阿芷，你們大學生學東西就是快，剛去上一個學期學，就會縫合傷口了。」

　　羅桂玲沒給他好臉色，低頭喝茶，心想要不要讓他借口在家養傷，分地的事讓其他幹部去討論。

　　蘇白芷淡笑：「以前抓到老鼠，就扒皮縫一下，練久了就會了。」

　　羅大壯「噗」地一聲，喝的第一口茶就噴出來，瞪著蘇白芷。

　　所以把他當老鼠練手了？

　　羅桂玲見他吃癟，眉眼舒展，心底的火氣慢慢散去。

　　「小姨父，你們按人頭分地，村裡人沒意見？」蘇白芷岔開話題，隨口問了一句。

　　她以前聽同學說過村裡的分產。

　　有些村女兒是沒有田地的，有些是嫁出去就得把田地還回大隊重新分配。

　　但也有些村是綜合分配。

　　就是按戶分配，然後各戶再平均分配。

　　「村裡能種水稻的地並不多，如果按戶分，家裡人口多的，混溫飽都成問題。」羅大壯眉心微擰，扯到傷口又鬆開。

　　他沒想到解決方法，現在並沒有下定論。

　　今天的小摩擦也因這事起。

　　蘇白芷：「那就統計一下，人口多的有幾戶，再綜合一下。」

　　「怎麼綜合？」羅大壯眼睛一亮。

　　上面發通知下來，但沒限定分配的方式，讓他們各村根據情況分。

　　隻要大部分人都滿意，並能讓村民交完公糧，不餓肚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