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傅月華愣了幾秒,隨後抓緊他的手臂:
「爸,當時是迫不得已的,我們也是沒辦法,總得活下去,
不然家裡人都得陪你到這窮鄉僻壤裡受罪。」
傅敬文甩開她的手:「你們做選擇時,就該想到今天。」
他被污衊的時候,多希望同是他學生的女兒傅月華能站出來,為他作證,
即使可能是無用的,但總比沒有任何家人支持他強。
但她是怎麼做的,說話模稜兩可,把自己摘乾淨,沒說半句實話。
如果說那個學生的舉報讓他憤怒,那家人的落井下石,更令他絕望。
師生情,愛情,親情同時都背棄他。
傅敬文大步走向門診走廊,無視周圍人的竊竊私語。
「傅醫生真不認他女兒?」
「那個時候,他家人都登報跟他斷絕關係,是我,我也不認。」
「沒錯,竟然還有臉主動調到這裡任職,以為什麼事都能被原諒嗎?親生父親也有心寒的。」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都散了……」
「……」
議論聲一句不落,全落入傅月華的耳中,她手攥緊,心裡對親生父親的恨意更深了。
因父親下鄉,她在京市的醫院被排擠不說,還經常被同學冷嘲熱諷。
過年時,她聽說孟家想找傅敬文做手術,孟子昂的父親找到家裡,母親還沒說幾句,那邊就傳來手術成功的消息。
後面她和家裡人四處打聽,也沒打聽出傅敬文是否做了那台手術。
再後來,醫院又一次評職稱,她再次落選。
後來她的老同學明裡暗裡諷刺她,說她父親寧願收一個外人為徒,也不願意收自己的女兒。
她是腦外科醫生,但接手的手術卻屈指可數。
父親以前的學生見到她就躲,有些甚至對外放話,她是她,她父親是她父親,不會給她任何幫助。
傅月華後悔了,不該聽母親的早早劃清界限。
現在才過五年,她父親已經重新回醫院上班,還得到軍區高層的賞識,以後誰也動不了他。
也因此,她才用了所有人脈,從京市調到這個偏遠軍區醫院。
傅月華暗自給自己打氣,畢竟是親生的,她不信傅敬文能那麼絕情。
因今天的事,她並不知道,醫院的其他醫生護士都下意識躲避,遠離她。
傅敬文不是每天都坐診,不坐診的時候幾乎都在宿舍看書寫論文。
翌日中午,
香山澳的手術給了他不少啟發,他急著把想法都寫下來。
咯血怎麼找出血點,用排除法……
霰彈取彈後,怎麼配合處理傷口?
心臟瓣膜的修復……
書房在最裡側,他根本沒聽到門外有人敲門。
楊翠芬和蘇白芷提著菜籃子上樓,看到門口站著的人,
楊翠芬神色一變,唇角揚起的弧度落下。
蘇白芷不認識她,滿臉狐疑。
「楊奶奶,您買菜回來了?我爸不在家嗎?」
傅月華瞳孔微縮,語氣逐漸變得心虛。
她今天在門診等了一天,也沒等到傅敬文,所以就直衝到家裡了。
蘇白芷看她輪廓,眼底瞭然,並沒開口問。
「我不認識你,你趕快離開,不然我叫保安過來。」楊翠芬冷著臉,很不客氣地道。
傅月華:「……」
她從沒想過會被人這麼下面子。
楊翠芬可是看著她長大的,這麼翻臉不認人,也太無情。
蘇白芷眸色深沉了幾分,她就是師父的女兒,同樣是腦外科醫生。
以前她埋頭學習,從未打聽過這個人。
現在看來,在收她為徒前,還發生了點其他事。
傅月華沒敢迎視楊翠芬譏諷的眼神,最後落荒而逃。
蘇白芷從兜裡拿出鑰匙開門,被傅月華突然轉頭看到,狠狠瞪了她一眼。
「唉!造孽,我們躲那麼遠了,還不消停。」楊翠芬嘆氣後,把剛買回來的菜拿出來摘。
老伴跟王院長去省城醫院交流了,晚上才回來。
今天傅敬文好不容易在家,她就想著去買肉回來燉。
沒想到回來會看到傅月華。
「我師父應該在書房寫術後報告,才沒聽見敲門聲。」蘇白芷話鋒一轉,沒問剛才的女人是誰。
楊翠芬眉眼舒展:「不說她了,今天是個值得高興的日子,你高考成績出來了,
你師父準備去青省軍區醫學院的教授,有手術他才會回醫院。
老頭子現在也會去軍區醫學院任職,三喜臨門。」
蘇白芷幫著砍骨頭,「砰,砰…」幾聲。
傅敬文從書房走出來,正好看到兩人在廚房忙碌。
有骨頭,有肉,還有半邊雞。
「今天是什麼節日嗎?怎麼買那麼多菜?」傅敬文疑惑地問。
他跟師父師母住一起後,從不會餓肚子,夏天還有糖水喝。
八寶粥,綠豆粥什麼的,偶爾還有木薯糖水,
白糖票消耗得最快。
楊翠芬:「當然是好日子,阿文,你快過來幫添柴火,
我打個電話到醫學院,問問你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傅敬文放下搪瓷杯,忙到竈台前幫忙。
「等開學,您跟我一起去醫學院報到……」蘇白芷簡單說高考成績,後複述剛才楊奶奶說過的。
傅敬文愣了幾秒:「等等,你考了幾分?」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總分400分沒錯,不是500分,剛才他怎麼聽到396…
「396分。」蘇白芷看他呆愣的神情,又開始後悔沒在香山澳買相機,不然能拍下師父獃獃的樣子。
反正刷的是段銘野的卡。
柴在竈裡噼啪噼啪地燃燒著。
「理科狀元,阿文,你走運了,關門弟子是全國狀元。」楊翠芬從屋裡伸頭出來,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線。
傅敬文眼眶濕潤:「好,好,是該好好慶祝一下,
師母,讓老王今晚也過來吃飯,咱們一起喝點酒。」
蘇白芷從布包裡拿出一小罐青梅酒:
「喝這個,度數不高,但酒勁夠了。」
傅敬文點點頭,咧嘴笑開,仰頭眨眼睛,不讓激動的淚水滑落。
他問起陸北宴,知道他昨晚就被叫回營地,就沒再多說什麼。
傅敬文嘴角一直上揚,語重心長:
「醫學是一輩子都要學習的學科,辛苦,枯燥,
但隻要熱愛,這些都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