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醒了之後，雙唇緊閉也不說話，兩隻漂亮的大眼睛無神的看着天空，就那樣靜靜的躺在那無聲的流着眼淚。

　　剛才在她身邊哭泣的老太太此時已經不哭了，她黑着一張臉說：“金鳳，不是俺說你，你咋這麼不懂事呢！

　　兩口子過日子，哪有鍋碗不碰瓢勺的時候呢，大栓也就輕輕打了你幾下。

　　你咋氣性就這麼大呢，至于去跳河嗎，讓全村人都看咱家的笑話，丢人現眼的玩意！

　　你嫁到俺家十年了，也沒給俺老于家添個一兒半女的，俺大栓沒休了你就不錯了。

　　你還敢跳河，鄉親們還以為俺家的人都虧待你了呢！”

　　楚淨秋不耐煩的看了老太太一眼，語氣冰冷的說：“這位大娘，你能不能先别埋怨呢！

　　這位嫂子剛把命救過來，身子都還沒恢複，你就不能關心一下她。

　　趕緊給她換身幹衣服，然後送到衛生院檢查一下，如果出現肺部感染，還會引起呼吸衰竭，這可都是要命的事兒。

　　老太太肉泡眼一瞪，語氣不善的說，“啥，還要花錢看病，俺看她早就醒了，沒事了，還檢查啥。

　　不用檢查了，她壯實着呢！還花那冤枉錢幹啥！”

　　杜建國臉色鐵青，他大聲呵斥道：“大栓他娘，你這是一條人命，不是你家的一隻貓狗。

　　人命關天的事，你竟然一點都不在乎，你沒看到楚知青搶救了多長時間，才把你家金鳳救過來。

　　趕緊的，别磨叽，把你家大栓叫過來，立即把金鳳送衛生院。”

　　老太太立即從地上跳了起來，大叫着：“她就是一隻不下蛋的母雞，這麼多年連個孩子都生不出來，花那閑錢幹啥。

　　她根本用不着花錢，這是俺家的事，你們就别管了。”

　　杜建國氣的火冒三丈，聲音嚴厲：“你們家人真是不把媳婦當人看，不去是吧！好，要是金鳳有任何閃失，我立即報公安，把你們抓起來。

　　柱子媳婦，大喇叭，你倆去大栓家給金鳳收拾兩件衣裳，再拿一床被子。

　　我們用隊上的騾車把金鳳送到衛生院，你們要是看到大栓了，讓他趕緊滾過來，陪着金鳳去衛生院看病去。

　　說完這些，他又轉身看向楚淨秋，“楚知青，麻煩你跟着騾車一塊兒去趟衛生院吧！

　　要是路上發生你說的那個呼吸上不來的情況，你也好救救她。”

　　楚淨秋爽快的答應了，不大一會兒，大喇叭和柱子媳婦就把衣服和被子拿了過來。

　　杜建國讓幾個婦女把金鳳攙扶到離河邊近的一戶人家，給她換了一身幹衣服。

　　在等騾車的時候，杜建國依然沒有看到于大栓的身影，着急的問：“大喇叭，你們去拿衣服和被子的時候，有沒有見到大栓。”

　　大喇叭憤憤的說：“俺正想說這個事兒呢，大栓就在他家炕上翹着腿躺着呢！炕桌上放着花生米，還有一瓶白酒。

　　俺跟他說，你媳婦跳河了，俺來幫她拿件衣裳，送她去衛生院，老支書說讓你一起陪着去看病。

　　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坐了起來就問金鳳死了沒有，俺說被楚知青救活了。

　　他聽了就又躺下了，還說就知道金鳳就是吓唬人呢，她才舍不得死呢！

　　家裡沒錢給她看病，一隻不下蛋的雞，不配花錢看病。

　　俺和柱子媳婦氣的真想揍他，但是想到金鳳還要着急去醫院，俺就找了兩件衣裳，還有一床被子就趕緊過來了。”

　　杜建國歎了口氣，“大喇叭，你娘家和金鳳是一個村的，一會你跑一趟娘家。

　　去通知金鳳的娘家人，讓他們去衛生院伺候金鳳去，她身邊怎麼也得有一個親人吧！

　　醫藥費大隊先給墊上，等年底的時候，從大栓家的工分裡扣。”

　　村裡的騾車很快就過來了，大家七手八腳的把金鳳扶上了車，楚淨秋和杜建國都坐了上去。

　　騾車很快來到衛生院，醫生先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然後給金鳳檢查了一下。

　　醫生把杜建國叫到一邊，“老支書，你們送來的病人程金鳳有輕微的肺部感染，需要先住院觀察幾天。

　　這個病人也太瘦了，她不僅營養不良，身上還有有好多舊傷，是不是經常有人虐待她呢？”

　　杜建國黑着臉說：“她結婚快十年了，兩口子也沒有生下一兒半女的。

　　他男人嫌她不生孩子，心裡邪火沒處發，就經常打她，可能是這些年打的吧！也是一個可憐人啊！”

　　醫生同情的說：“她這次落到冰水裡，水的溫度那麼低，這就更不好受孕了。

　　我們一會幫她徹底檢查一下，看看結果再說吧！”

　　等了一會兒，醫生又走了過來，她看着杜建國，微笑着說：“我們剛才給她做了一個婦科檢查，發現她并不是不能懷孕，而是她還是一個黃花大閨女。”

　　楚淨秋感到很震驚，杜建國也明顯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

　　他驚訝的說：“醫生，你是不是搞錯了，她都結婚十年了。

　　他兩口子為了要孩子，掙的錢都用來買藥喝了，這怎麼還能是黃花大閨女呢？”

　　醫生笑了笑，說：“這也不是什麼稀罕的事兒，我們醫院也見過不少這樣的病例。

　　有一個結婚都十四年了，媳婦還是黃花大閨女。

　　村裡好多人都沒有文化，咱們也科普不到位，有的人就不懂兩性之間的知識，就導緻了這種結果。”

　　醫生接着又告訴他們，可以去病房看望程金鳳了，然後就去忙了。

　　杜建國讓楚淨秋去病房陪着程金鳳，他去給程金鳳辦理住院手續去了。

　　楚淨秋悄悄走進病房，這個病房有三張床，其它床位上沒有病人，隻有金鳳一個人背對着門口在病床上側身躺着。

　　她輕輕走到床邊，小聲說：“嫂子，你現在感覺身體怎樣啊！有沒有不舒服的，醫生建議你多住兩天，觀察一下再出院。”

　　金鳳緩緩的轉過身子，她紅腫着眼睛說，“楚知青，謝謝你救了俺，可俺真的不想活了。

　　你就不應該救俺，讓俺就那樣走了，也比活在這個世上輕松。

　　俺活着真是太難了，真是一天也活不下去了，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