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一段路,雲淺月忽然道:「今日的雪落在我身上不化呢!」
容景偏頭看了她一眼,微笑道:「不化不是更好?我現在可給你拿不來傘擋雪。」
雲淺月白了容景一眼,「你怎麼不恭喜我武功又有突破升高了一層?能夠調動內息控制周身事物,不會使雪融化了?」
容景輕笑,「你離鳳凰真經大成還早,這就得意了?」
雲淺月微哼一聲,忽然上前一步,站在容景面前,雙手勾住他脖子,「你抱我走路。」
容景挑了挑眉,「你確定?」
「確定!」雲淺月點頭。
容景似乎笑了一下,微微彎身,將雲淺月打橫抱起。
雲淺月將臉埋在容景懷裡,聽著他的心跳,心口中有某種感情趨於安寧。
兩個人的腳步聲變為一個人輕淺的腳步聲。四周山野靜靜,飄雪簌簌而落,但沒有一片雪花落在容景和雲淺月身上,都在他們周身三尺之處自動避開。
許久後,雲淺月忽然道:「老皇帝死了之後,還想殺了我,好一招伏筆!」
「他是該殺你的,夜天逸看不透,他執掌天聖江山這麼些年,自然看得透的,你不屬於夜氏,他自然不會留你。」容景溫潤的聲音清冷。
「夜天逸怕是也沒料到他爹死後還在皇陵埋了這麼一個伏筆吧?」雲淺月道。
「他以為他的威脅管用,太過相信自己。以為先皇留了遺詔將你賜婚給他,便是認可了你。」容景忽然一笑,冷冽道:「先皇這回又給他上了一課,夜氏的帝王都會在死後給子孫上一課。」
「夜氏該誅!」雲淺月吐出四個字。
容景緩步走著,不予置評。
雲淺月埋著的頭擡起,入眼處,是容景如畫的玉顏,往上是飄雪如畫的天空。她盯著天空看了片刻,忽然又道:「今日我故意冤枉夜天逸,讓她看清我的決心和冷血,若他還不迷途知返執迷不悟的話,容景,你就反了夜氏江山吧!」
雲淺月的聲音極輕,似乎隨意說出,又似乎是經歷過沉澱雕琢之後冷靜而言。
容景忽然停住腳步,低頭看著雲淺月,目光靜靜。
雲淺月也看著他,扯了扯嘴角,問道:「怎麼樣?」
容景笑了笑,將她臂間挽著的錦綢扯上來蓋住她的眼睛,聲音溫潤平靜,「不怎麼樣。」
「不怎麼樣?」雲淺月眼前一黑,隔著錦綢挑眉。
「嗯,不怎麼樣。」容景搖搖頭,目光看向天空,飄雪輕盈而落,天地遠山相接處,如鋪開的捲軸,雖不見青山如黛,但見銀裝素裹,也不失風景如畫,他輕聲道:「江山太重,我負擔不起,我能夠負擔的,也就是一個你而已。」
雲淺月的心頃刻間被觸動,她一把扯掉蓋在臉上的錦綢,目光直直地看著容景。
容景收回視線,對她勾起嘴角,低聲道:「你這幾日沒瘦,反而胖了些,抱著都沉了。」
雲淺月形容不出剛剛他那一句話帶給她的衝擊有多大,隻知道這一刻她被他抱在懷裡,讓她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被他珍惜和深愛。她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又張了一次,才勉強出聲,「容景,你……」想說什麼,忽然話音一轉,「我怎麼不覺得我胖了?」
容景看著雲淺月輕笑,片刻後,他俯下頭,將唇落下,在她唇瓣上印下一吻,低聲道:「你哪裡有我仔細?我說你胖了就胖了。」
他是在告訴她他將她的身體每日裡都測量計算一遍嗎?雲淺月無語,「容公子,你這是在誇獎我?」
「嗯!」容景點頭。
「說我胖就是誇我?」雲淺月挑眉。
「嗯!」容景一本正經極了,一字一句地道:「你胖了些,證明你長開了。」
雲淺月臉騰地一紅,看著容景一本正經的模樣,想著他知道不知道他在說什麼?這話本來應該沒有半絲色情,可是她偏偏聽到了色情,這是怎麼一回事兒?她盯著他的臉看了半響,見他抱著她向前走著,輕袍緩帶,步履輕淺,眉目端正,無半絲異色,彷彿沒意識到自己說的是什麼,她忽然憤憤地道:「你如今瘦死了,按這個道理說,還是沒長開吧?」
容景忽然頓住腳步,低頭看著雲淺月,好聽的聲音「嗯?」了一聲。
雲淺月聽到這樣的聲音忽然感覺頭上像是有什麼黑網罩下,她連忙看著天空打哈哈,「唔,好冷啊,你將我放下來,我們快點兒回去吧!」
容景看著她不說話。
「我想吃你做的芙蓉燒魚了!」雲淺月伸手推他,用了個巧勁,從他懷裡哧溜一下跳了出來,腳步輕快地向前走了兩步,且回頭對容景笑著招呼,「快走啊!你沒看天都暗了下來了嗎?」
容景眸光微微斂了一分,點點頭,擡步跟上雲淺月。
雲淺月懷疑地看著容景,這麼容易就放過她了?她倒退著腳步走著,盯著容景看了半響,他眼皮都不帶眨一下的,自始至終神色不變,她小心試探地問道:「喂,你聽到我剛剛說什麼了嗎?」
「嗯!」容景應了一聲。
雲淺月見他聽到了,沒什麼表示,也就是說不在意了。她頓時放下心,走回來,伸手拉住他的手,五指與他如玉的手穿插交纏在一起,手臂輕輕在兩人中間搖晃擺動,心情忽然變得極好,偏頭笑著道:「容景,將你剛剛的話再說一遍。」
「什麼話?說你變胖了?長開了?」容景挑眉。
「不是!」雲淺月搖搖頭,「就是你說的江山的那句話。」
容景嘴角微微勾了一下,看著她,重複道:「江山太重,我負擔不起,我能夠負擔的,也就是一個你而已。」
雲淺月忽然笑了,心情雀躍起來,將容景的手臂拉著擡高,又放下,又擡高,再放下,幾次之後,鬆開手,側著身子將他身子摟住,仰著臉孩子氣地問,「真的是這樣嗎?」
「嗯!」容景低頭看著她,笑著點頭。
雲淺月「唔」地一聲,將臉埋進他懷裡,低聲道:「人家都是愛江山勝過美人。你怎麼不是這樣?」
「雲淺月,你確定你是美人?」容景好笑地看著她。
雲淺月擡起頭,看著容景的臉,「應該算是美人吧!」
「不醜而已!」容景吐出四個字。
「你真是不遺餘力打擊我,外面的百姓們都說我其實比秦玉凝長得好看。」雲淺月瞪了他一眼,這個人從來不懂得哄女人。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不是應該說,「對,你就是美人,誰也沒有你美嗎?」怎麼到他這裡就不是了?果然他不是一般人。
「說明她長得更醜而已,你比她不過強一些。」容景慢悠悠地道。
雲淺月頓時無語,提醒道:「容公子,人家可是天聖第一美人。你是在說天下人的眼光都出問題了?」
「大約是的,你不是一直掛在嘴邊那句眾人皆醉我獨醒嗎?大約就我一個人是清醒,別人說得都是醉話。」容景瞥了雲淺月一眼。
雲淺月徹底被打敗,撇開眼睛不看他,生怕看一眼就忍不住去扯了他這張讓她賞心悅目的臉。容公子,你還能再眼高於頂些麼?
容景如玉的手掩唇輕咳了一聲,咳聲似乎都帶著一絲笑意。
二人一路再無話,回到了城門。
先皇大喪出殯期間,全城緊閉,禁止行人出入,京城百裡之內全部被控制封鎖。城門的士兵見到容景和雲淺月居然先回來,伸長了脖子往二人身後看了看,再無別人,連忙打開城門,讓二人進入。
城內極為安靜,街道上馬車行人都極為稀少。
雲淺月偏頭看著容景,「去你的榮王府,你給我做芙蓉燒魚。」
「好!」容景點頭。
二人向榮王府走去,路過醉香樓,二樓的房間忽然從裡面打開,一人探出身子,熟悉的聲音響起,「景世子,淺月小姐,好久不見!」
雲淺月擡頭,看見二樓臨窗處露出一張熟悉的臉,正是蒼亭。她看著蒼亭,數日不見,從他前去青山城接替夜天煜治水後,她幾乎就忘了這個人。如今他居然回京了,隻見他似乎清瘦了些,眉目還是一如既往,她沉默不語。
容景緩緩擡頭,見是蒼亭,淡淡一笑,「蒼少主回來的好快!既然今日進了京,為何沒參加先皇殯禮?」
「本少主得到皇上大限的消息,快馬加鞭回京,可惜遇上大雪封山,如今剛剛進京,已經誤了先皇入陵的吉時,便也就沒去皇陵,在此等候。」蒼亭看著容景,笑道:「不想沒等回送靈的隊伍,先等回了景世子和淺月小姐,真是令本少主意外。」
「到也沒什麼意外的,今日寢陵的神鐘被有心人絞斷,險些將雲淺月砸在神鍾底下。她受了大驚,我們便先一步回來了。」容景淡淡道:「蒼少主以前不是客居七皇子府嗎?如今七皇子府變成了攝政王府,不過也不會攔阻蒼少主這個幕僚的,蒼少主不必在醉香樓等候,去攝政王府等候攝政王回京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