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鐘被絞斷?難道有人想害淺月小姐?」蒼亭挑眉,「什麼人?」
「這就不得而知了!攝政王會查的。」容景伸手拉著雲淺月擡步向前走去,「蒼少主在青山城治水辛苦,又一路奔波,早些休息吧,我們先走一步了。」
「好說!景世子好走!」蒼亭到也不攔阻,拱了拱手。
雲淺月想著蒼亭從青山城治水數十日,如今再見到是沒那麼討人厭了。
蒼亭看著容景和雲淺月的身影走遠,手輕輕敲著窗框沉思。
回到榮王府,一名少年正從府內出來,少年大約十五六歲,模樣俊秀,身穿一件棉質軟袍,他走一步回頭看一眼,面色似乎有些痛苦糾葛。
雲淺月看著這名少年,這個人她認識,是前丞相府公子秦箐。因為秦玉凝光芒太盛,十歲時就被封為天聖第一美人,再加上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在天聖閨中女兒中無人是對手。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秦玉凝的身上,而忘記丞相府還有一個小公子。與秦玉凝不同,這名小公主比較內向,且靦腆,不善言談,武藝也不甚好,總之沒有出彩之處,不得秦丞相喜歡,秦丞相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秦玉凝身上,與天聖京城甚至天下所有人一樣,都忘記了他還有一個兒子。
雲淺月對這個丞相府的公子也不甚關注,他和孝親王府曾經的三公子一樣,是一個很容易被人忽視的人。孝親王三公子失蹤,除了冷邵卓找了一陣知道真相之後再不言聲外,孝親王更是提也不提,怕是現在也不知道三公子已經是西延太子西延玥了。而這位丞相府的公子若不是如今出現在榮王府,她幾乎也忘記秦玉凝其實還是有個弟弟的。
雲淺月偏頭看容景,容景挑了挑眉,繼續向前走。
秦箐又一次回頭看過之後迴轉身,見到容景和雲淺月似乎嚇了一跳,身子後退了一步,連忙給二人見禮,語氣有些慌亂和磕絆,「景……景世子……淺月小姐……好……」
雲淺月看著秦箐,忽然笑了,「我記得秦公子不是結巴來啊,如今怎麼成了結巴?」
秦箐臉一紅,垂著頭不敢擡起,似乎也不知道如何答話。
容景溫和一笑,「秦公子是來找五妹妹?」
雲淺月聞言恍然,她記得似乎聽說過在那日容鈴煙在榮王府門口對夜天逸表白之後,四老爺和四夫人要給五小姐容鈴煙議親,後來在乞巧節之日她聽弦歌說丞相府的公子去榮王府請五小姐一起乞巧,五小姐答應了。看來這秦箐是和容鈴煙有一番牽扯了。
秦箐這回不止臉紅了,連耳根子也有些紅,被容景點破,他似乎有些慌亂和手足無措,點點頭,「……是!」
雲淺月看著他,想著秦丞相老狐狸,秦玉凝一副精明相,偏偏秦家出了這麼個公子。看著他的樣子,真是令人與秦丞相和秦玉凝對比之下不想感嘆都不行。
容景含笑詢問,「秦公子與五妹妹談得可好?」
秦箐擡起頭看了一眼容景,又垂下頭,搖搖頭。
容景笑了笑,對他道:「秦公子若無事,與我到前廳稍坐片刻喝一壺茶如何?」
秦箐一愣,再次擡起頭,似乎在猜測容景的意思。
容景含笑看著他,溫聲道:「我們說說五妹妹的事情,我記得四叔和四嬸數月前和丞相府議過親的,不過後來事情太多,耽擱了。」
秦箐猶豫了一下,默默地點點頭。
容景鬆開雲淺月的手,偏頭對她道:「你先回紫竹院,玉太子大約聽說了皇陵之事,應該正擔心你,我稍後再回去。」
「好!」雲淺月點頭,先擡步向紫竹院走去。
容景擡步向前廳走去,秦箐微低著頭跟在他身後。
轉過了一道長廊,雲淺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不見容景和秦箐身影,她收回視線,想著當初四老爺和四夫人看在秦玉凝坐了太子妃的份上,才上趕著和丞相府議親,容景一直沒表態,再加上後來夜天傾被廢除,議親的事情才不了了之,如今看來這秦箐喜歡容鈴煙。今日親自來府中,看那神色不是容鈴煙那裡沒談妥,就是四老爺和四夫人那裡不過關。而容景卻將秦箐請去了客廳喝茶,不知道打的是什麼主意。
她一路想著回到紫竹院,來到門口,就見到玉子書正站在院中,目光看向一個方向,她看了他一眼,順著他所看的方向看去,見紫竹院的西南角不知何時種植了一株桃花。此時桃花剛剛吐蕊,紅粉的花骨朵分外嬌嫩。飄雪落下,它在雪中嬌嫩而開。
玉子書聽到聲音回頭,見雲淺月走來,對他微微一笑,「就知道你會無事!」
「險些被那頂破鍾拍成爛泥。」雲淺月走向玉子書。
「有景世子護著你,你自然會無事的。」玉子書彈了彈身上落的雪,笑道:「我果真是不用擔心的。」
雲淺月看著玉子書拍落的雪,心下一暖,他嘴裡說著不用擔心,她會無事,但還站在雪中等著容景和她回來,這顯然還是言不由衷。她快走幾步,來到他身邊,對他捶了一拳,「口是心非,擔心我就說擔心我,還整這麼個彎彎繞。」
玉子書忽然笑了,伸手彈彈雲淺月身上的雪,動作優雅,對她伸手一指,「看到那株桃花了嗎?」
「看到了!什麼時候栽了一株桃花?」雲淺月想著她有多久沒來榮王府了。
「這就要問景世子了!」玉子書笑笑。
「青裳,你來說,那裡什麼時候栽種了一株桃花!」雲淺月見青裳從西間屋出來,對她問道。
青裳笑著道:「回淺月小姐,已經有兩個月了,世子那時候說有人從遠方來,恐防有桃花盛開,世子要日日看著才能放心。哪怕它開花也要開在自己家的院子裡。」
雲淺月一怔,看著玉子書,「那不是你從東海國來天聖的日子嗎?」
玉子書笑著點頭,「嗯!」
雲淺月恍然,臉一紅,啐了一口,「這個容景!」
青裳捂著嘴笑,看了玉子書一眼,對雲淺月揶揄道:「這說明世子在乎小姐您!」話落,她看向那株桃花,又道:「世子日日讓我們用暖棚和暖爐捂著它,我們半絲也不敢怠慢,如今它都已經打花骨朵了,等到過年的時候就能開了,到時候一準艷。」
雲淺月瞪了青裳一眼,憤道:「趕明個兒我也讓你家世子幫弦歌栽種一株給你看。」
青裳聞言再不敢取笑和言聲,小臉被憋得通紅。
「走吧!我們回房間。凍死了!」雲淺月搓著手,對玉子書招呼一聲。
玉子書笑著點頭,隨她走進了屋。
容景的房中已經鋪了上好地毯,一色的鹿皮,中間擺放著一個火爐。雲淺月不忍用帶雪的腳踩上去,踢了鞋,走到火爐旁一屁股坐下。玉子書也脫了靴子,跟著她走進來坐在火爐旁,問她今日事情經過。
雲淺月簡單地敘述了一遍,不帶什麼感情。
玉子書聽罷後一嘆,「天聖的先皇真是無所不用其極了,居然不惜毀了寢陵的守護神鍾也要殺了你。這一代帝王的手段也確實是令人佩服了,隻可惜他有一個對你執著的兒子,還有一個不是對手的榮王府世子。否則的話,你這次真是在劫難逃了。」
「嗯,那一刻感覺到了死亡。」雲淺月誠懇地點點頭,低低地道:「是真真切切的那種死亡,上一次我抱著定時炸彈從國安局的大樓跳下去時,都沒有感覺到死亡。」
玉子書面色一動,看著雲淺月,低聲問,「為何不將炸彈扔出去,你是可以活命的!」
雲淺月忽然一笑,語氣輕鬆地道:「那時候不想活了啊,多好一個可以去死的機會,怎麼能不抓住?那時候你走了,我每一天都過得沒滋沒味,也許潛意識裡就等著有那麼一個機會可以讓我奉獻,我怎麼能不奉獻生命?將炸彈扔出去的話,落在哪一處,都會殺傷力一大片,而我抱在懷裡,隻將我炸得灰飛煙滅,可以挽救多少人命啊!我們偉大的信念捨己為人不是?我和你一樣,到死都做到了。」
玉子書伸手揉揉雲淺月的頭,暖聲道:「都過去那麼久了,別想了!」
「嗯!」雲淺月身子一歪,躺在了地毯上,對玉子書道:「子書,你知道嗎?夜天逸大約也是知道這是他父皇的筆墨,所以,沒有追查,將皇室五百暗人都處決了。血腥味彌散整個玉龍山,我實在不想再待,便拉著容景先走了,出了玉龍山我忽然就想讓容景反了夜氏江山。」
玉子書挑了挑眉,「然後呢?你對他說了?」
「嗯,說了!」雲淺月點頭。
「他如何回答的?」玉子書詢問。
「我問他怎麼樣,他說不怎麼樣。」雲淺月笑笑,繼續道:「他說江山太重,他負擔不起,他能夠負擔的,也就是一個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