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打情
她很怕陸君堯誤會了,以為她太浪,太盪。
「我好了,沒事,你動作快點。」顧傾城強作鎮定,淡冷地提醒。
陸君堯瞥她一眼,見她整張小臉跟耳朵一樣,紅得好似煮熟的蝦子,唇角幾不可微地勾起一抹弧度。
成熟男人,就算沒有實戰經驗,男女間該懂得那些也都懂。
他知道顧傾城剛才那一嚶嚀和那一顫抖是怎麼回事。
想不到她這麼敏感,不過是棉球碰了下,也能這麼大反應。
清理出的棉球沾有血絲,陸君堯臉色冷肅,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記得吃兩天消炎藥,耳朵不要進水,避免感染。」
顧傾城沒吱聲,但一雙手緊緊攥著,身子緊繃得厲害。
他無聲一笑,好心提醒:「若有不適就叫出來,我不會笑話你。」
「……」顧傾城暗暗咬牙,「沒有,你快點就行!」
陸君堯依然唇角輕勾,似笑非笑。
他一邊清理著,一邊視線瞥了眼顧傾城裸露在外的皮膚。
「疹子好轉不少,去看了哪位名醫?」他特意轉移話題,想讓她別那麼緊張。
可顧傾城不知道,還是語氣很沖:「反正不是你。」
「你又沒找我看,興許我也能治好你的病。」
「呵,你是外科醫生,什麼時候成十項全能了,什麼你都能看!」
「醫術相通,隻是看精不精而已,不精我可以搖人。」
「搖人?」顧傾城冷笑,「跟上次一樣,把我當小白鼠嗎?」
治痛經那次,他就是拿著銀針當場搖人。
人家老教授在電話那頭指揮手法,他在這邊摸摸索索地紮針。
幸好當時她痛得死去活來,也無力逃跑了,否則肯定跑得比兔子還快。
誰知他會不會把針紮歪,將自己弄成半身不遂?
不過回想起那件事,顧傾城莫名其妙地想到昨天去中醫院看的那位老專家。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怎麼感覺那聲音似曾相識呢?
許是老爺爺們的說話聲調與語氣都比較像吧。
陸君堯幫她清理完了,轉手把鑷子放回去,接著道:「我那次還是治好了你。」
顧傾城:「那也是人家高手遠程指導得好。」
陸君堯嗤笑,不跟她爭辯,但突然一手探向她額頭一角,撥開她鬢間耷拉的發。
顧傾城嚇了一跳,本能地身體後仰,杏眸防備地盯著他,「你幹什麼?」
陸君堯挑眉:「你怕什麼?」
「……」她皺眉,不動。
陸君堯再次探過去,撥開她額角的短髮,眼眸微眯,細細查看。
「傷口癒合得不錯,我的針法還是那麼完美,疤痕平整,不明顯。」他看著顧傾城額角癒合的傷口,很滿意地做出點評。
實則,都是在誇自己。
許落顏在一旁,悶聲聳肩,笑了,又連忙抿住嘴。
顧傾城的臉皺成一團,極其無語。
「有你這麼自戀的人嗎?」
「事實而已。」
「呵!事實?上次你非摁著我給我縫針,連麻藥都不打,我嚴重懷疑你就是故意報復!」
說起那事,顧傾城還覺得氣憤。
陸君堯直起腰身,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很認真也很嚴肅地問:「顧傾城,我到底什麼時候得罪過你?為什麼你對我的成見和敵意這麼深?」
顧傾城一愣,沒想到他會當面問出這話。
她臉色複雜,看著陸君堯。
說實話,眼前男人五官俊朗,兼具少年感和成熟穩重的氣質,是她到目前為止,認識過的異性中,外形條件最優越的一位。
而且他還身份顯貴,家世一流。
哪怕陸氏集團不由他繼承,光憑他在醫療界的地位,和醫學圈的影響力,也能輕易做到名利雙收。
這樣一個方方面面都極為優秀,無可挑剔的年輕男人,絕對是無數女人的夢中情人,白馬王子。
可自己為什麼獨獨對他有這麼深的成見和敵意?
是初次見面時,他睥睨自己那倨傲不屑的眼神?
還是後來數次交手,他從不吝嗇展現的冰冷毒舌?
亦或是——他跟陳雲墨一脈相承的舅甥關係?
顧傾城突然發現,若非要她找個理由,似乎找不到。
相反,這人雖是自己的死對頭,卻陰差陽錯幫過自己好幾回。
她痛經。
她車禍受傷。
她腦震蕩暈倒。
包括今天,其實他若非不肯來,自己也沒辦法。
畢竟房子交易過戶已經有段時間了,水管爆裂,水漫金山屬於意外,隻能自己吃悶虧。
可他還是來了。
而且他也承擔了維修和清理的費用。
顧傾城越想越覺得這人好像還行。
相反,倒是自己一直對他冷嘲熱諷,人身攻擊,從沒給過好臉。
兩人間對峙良久,客廳裡的氣氛都僵硬凝固了。
許落顏站在他倆中間,一臉緊張地左右看了看,小小聲地道:「傾城……陸醫生又幫了我們一回,你別——」
話沒說完,顧傾城眼眸輕眨,回過神來,冷漠道:「顏顏,送客吧,我上樓休息。」
她轉身就走。
陸君堯見她明顯理虧,落荒而逃,俊臉掠過勝利者的笑容,高高在上地開口:「怎麼,越想越心虛是嗎?」
「……」顧傾城頭也不回。
「你不是最不喜歡欠人情嗎?今天這事又該怎麼論?」陸君堯繼續發問。
顧傾城已經走到樓梯那,聞言轉身回頭,小臉冷艷:「你想怎麼辦?」
她確實不喜歡欠人情。
是要還的。
陸君堯高冷一笑,「沒想好,你先欠著吧。」
「……」顧傾城覺得自己又被他戲耍了一番。
「顏顏,送客!」她氣橫橫地轉身上樓。
許落顏很尷尬,看向陸君堯,陪著笑臉:「對不起陸醫生,傾城今天跟家裡決裂了,心情不好,所以多有得罪。」
陸君堯轉身就走,「她哪次沒得罪我?」
長身玉立,優雅淡然,又冷清孤傲。
「……」許落顏接不上話。
等保潔將家裡收拾妥當,也離開後,許落顏上樓詢問顧傾城中午想吃什麼。
「沒胃口,你先吃吧。」顧傾城耳朵還是不舒服,躺下後不願動彈。
許落顏輕聲問:「你還在跟陸醫生生氣啊?」
「沒有,他算老幾,不值得。」
「傾城,說實話……你不覺得陸醫生對你很好嗎?可你一直攻擊他,嘲諷他,講真……有些過分。」
許落顏知道,這話說出來閨蜜會不高興。
但她又忍不住。
顧傾城轉過身看著她,「顏顏,你也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姓陸的?」
「不……」許落顏搖搖頭,「我崇拜他,欣賞他,但沒有男女之情。」
顧傾城嘀咕:「最好是。他那種人,誰靠近都會凍成冰塊,被他的毒舌射成篩子。」
許落顏莫名一笑,「確實,陸醫生性格太冷,嘴巴也毒。」
「煩死了……又欠他一個人情。」想到這點,顧傾城心裡就不爽,恨不得馬上還這個人情。
許落顏說:「等你身體好了,請他吃頓飯吧。他的確幫過你好幾次了。」
顧傾城想著,最簡單的還人情方式,確實就是吃飯,於是淡淡地道:「等我好了再說。」
————
顧傾城嚴格遵醫囑,才過了三天,身上的疹子就恢復大半。
伴隨皮疹消退,皮膚表層開始漸漸脫落。
一層一層,宛若新生。
跟顧家徹底斷絕關係後,日子清凈閑適了不少。
她每天看書看報看新聞,一邊備考證券考試一邊繼續研究股市。
偶爾累了乏了,就去頂樓陽台的陰涼處坐著,在畫闆上隨意地描繪幾筆。
其實她心裡有很多想法,都是關於過去三年的遭遇,有些細節,無法與人訴說。
她很想通過畫作展示出來。
但之前一直有各種破事纏身,身體也時好時壞,讓她遲遲無法動筆。
現在既要養病,又要養耳朵的傷。
無法出門奔波,反倒有了機會。
顧傾城沉浸在藝術世界裡,在頂樓一直畫到夕陽西下,直到許落顏做好晚飯。
「傾城,下去吃飯吧。」許落顏上來叫她。
顧傾城點點頭,手裡畫筆未停,「馬上。」
許落顏走近,看清畫闆上的內容,神色一驚,眸光定住不動。
「傾城……你這畫的——」她震驚得聲音微微顫抖,身上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是你自己嗎?」
畫作上的女人,蜷縮在一片淩亂雜草中,瘦骨嶙峋,神態木訥,但眼神卻透著堅定求生的光。
她的四肢都是鐵鏈鎖住,固定在牆上。
那鐵鏈的長度足夠她生活自理,但又不可能逃出太遠。
許落顏瞬間明白,這是閨蜜被拐賣時的自畫像。
「可以說是我……也可以說是千千萬被拐賣的不幸者。」顧傾城淡淡回應,放下畫筆後起身,將整面落地窗拉上。
「走吧,下去吃飯了。」
許落顏跟著她轉身,心疼地看著她:「好不容易逃出來,你又何必再回憶那些。」
顧傾城搖搖頭,神色平靜淡漠。
「不是我非要回憶,而是那副畫面在我心裡、腦海裡,太根深蒂固,我越是想要刪除,就記得越深刻。也許隻有直面痛苦,將它明明白白地拉出來,才能從我心裡剔除。」
許落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越發心疼,「那希望等畫作完成時,你能走出這段陰影。」
晚上,顧傾城在論壇上更新了一篇股評。
剛發布,下面就有不少人留言討論。
顧傾城翻看著評論,突然,一個熟悉的網名映入眼簾。
白衣男神。
心弦驀然一緊,她盯著屏幕,手指定住滑鼠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