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羽擡頭看了他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侯爺,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才回來!」
陸廷恩怒火中燒,「朝廷事多,哪那麼容易脫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冷清羽一臉無辜,「侯爺還問我?我們都快被嚇死了。
那些人說闖就闖,根本不留半分情面。
欣染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我哄了半天她才緩過來。」
陸廷恩實在不想浪費時間,隻對冷清羽道:「清羽,你把庫房裡的那對珍珠給我拿來,我現在要去宋大人家。」
「什麼珍珠?」
冷清羽裝糊塗,「再說,中公庫房的的鑰匙已經還給娘了,我手裡沒有啊!」
「清羽!」
陸廷恩提高了聲音,「你就是再不高興,能不能先把情緒放一放,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現在不是使小性子的時候!」
「侯爺這話我沒聽明白!」
冷清羽說,「鑰匙真的不在我手中,侯爺為什麼說我使小性子?」
「你知道我說的你私庫裡的東珠!」陸廷恩直接道。
「原來是這樣!」
冷清羽笑的溫婉,「侯爺不是說,不會踏進我私庫半步嗎?怎麼連我庫房裡有一對東珠都知道的這麼清楚?」
陸廷恩一時語塞。
可現在不是爭論這個的時候。
「清羽,你我夫妻這麼多年,我最欣賞你的,就是識大體,顧大局。這個時候,你就不要同我置氣了!
這珍珠算我借你的,等事情解決完,我一定送你一對最好的!」
「珍珠沒了。」
冷清羽直接回絕。
「怎麼會?」
陸廷恩想說,明明不久前還在的。
可是他到底還有些理智,把話又憋了回去。
「那有什麼其他的好東西?刑部宋大人的夫人最喜歡的就是這些奇珍異寶,沒有點拿的出手的東西,她又怎麼肯幫忙?」
「侯爺,我的嫁妝不能隨便動了。」
冷清羽說,「上次丟了東西,父親已經寫信責備過我了,說我嫁給了堂堂靜安侯,竟然連自己的嫁妝都守不住,這事兒要是傳出去,豈不是成為京中的笑柄。」
「別人又怎麼會知道?」陸廷恩著急。
「母親嫌我不用心,派了她身邊最信任的張嬤嬤過來幫我看管庫房,如今庫房的鑰匙,已經全都交到張嬤嬤手中了。」
陸廷恩豎起眉毛,「這是何道理?我侯府的東西,豈能讓一個外人來管?」
成親這麼多年,這是陸廷恩第一次覺得冷清羽不可理喻。
以前,他頂多是覺得冷清羽有些傻。
不過他一邊覺得冷清羽傻,一邊又覺得傻點挺好的。
可以安心享受她的一心一意,不需要多費心思。
可是冷清羽今天這個樣子,根本不是他想要的夫人的樣子。
冷清羽看著他臉上褪去了以往假模假式的笑容,反倒覺得心下安定。
至少眼前的人是真實的。
她也終於能夠看清這個男人醜惡的嘴臉。
「什麼叫侯府的東西?
什麼叫外人?
侯爺是不是弄錯了?
我的嫁妝,難道不是我的私產嗎?
這些嫁妝將來是要補貼給兒子和女兒的,母親幫我管管,又怎麼成了外人了!」
見冷清羽生氣了,陸廷恩又換回了原本虛偽的樣子。
「清羽,你別生氣,我隻是太著急了。
娘身子弱,我得想辦法讓她少吃點苦。」
「我理解侯爺!」
冷清羽說著,將手上的玉鐲褪了下來,
「這個鐲子是侯爺當年送我的定情信物,也是南番進貢的寶貝,不如侯爺就拿著這個去送給宋夫人吧。」
她把鐲子放在陸廷恩手上,眼中都是關切的神色。
這些年被陸廷恩耳濡目染的,冷清羽覺得表演個真情,其實很簡單。
陸廷恩看著手上的玉鐲心情複雜。
這個鐲子不過是他當年從外地買來的普通玉鐲,送給冷清羽後,冷清羽當寶貝似的戴了這麼多年,
為此,他還和玉兒嘲笑過:「冷氏雖說家中富足,但是到底難掩小家子氣,連普通的玉鐲和南番的貢品都區分不開。」
可現在,這個所謂的貢品就被冷清羽這麼鄭重其事的交到了自己手上。
他該怎麼辦?
說這個玉鐲是假的?宋夫人不會要?
他把玉鐲又塞回了冷清羽手中,「這個是我們兩個的定情信物,怎麼能這麼隨便的就交出去?
你拿好,我們再想想其他的辦法,家中應該還有其他的好物件。」
冷清羽沒接,「我們都成親這麼多年了,信物不信物的並不重要,還是娘的身體重要。
家中如今最貴重的就是這個玉鐲,侯爺快去吧!」
冷清羽說著,幫陸廷恩合上了握著鐲子的手,又將他往外推了推,「快去宋大人家裡,晚了娘該挨闆子了。」
陸廷恩就這麼迷迷糊糊的被冷清羽推了出來。
到了門外,被冷風一吹,他的腦子才清醒過來。
看來冷清羽這次是說什麼都不會鬆口了!
他看著手中的鐲子,躊躇了一下,邁步朝外走去。
前些日子,老夫人的私庫都已經變賣乾淨,家裡沒有什麼能拿的出手的東西了。
不過好在玉兒那裡還有些存貨。
果然是患難見真情,到了關鍵時刻,還得是玉兒才是最貼心的。
陸廷恩這次直接去了永寧巷。
他輕輕的敲了敲門,寧玉兒聽見聲音,透過門縫看見是他,忙驚喜的打開了門。
陸長寧已經去了書院,隻有寧玉兒一個人在家。
大門一關,寧玉兒立刻像水蛇一樣貼了上去。
「侯爺,你可想死我了,今天怎麼白天就有空過來了!」
陸廷恩來不及說話,兩個人靠著大門,狠狠纏綿了一番。
很快,寧玉兒雙腿發軟,整個身子都吊在了陸廷恩的身上。
她的手剛要向下,卻被陸廷恩一把握住了。
「現在不行。
我今天找你,是有別的事情。」
寧玉兒興頭正盛,被他這麼一說,心頭涼了半截。
她從陸廷恩的身上站了起來,伸手整理了一下小衣,這才道:「我就知道侯爺沒事不會大白天的過來找我。今天來又是為了什麼?不會是又想讓我們母子暫時離開吧?」
上次的事情之後,陸廷恩說盡了好話,才將將寧玉兒哄好。
不過寧玉兒剛給了好臉色,陸廷恩馬上就提出,要讓他們母子出去避避風頭。
當時陸廷恩給出的理由是,冷清羽現在變的精明起來,他們母子在這兒,很容易露出破綻,要出京躲避一段時間,等這邊事兒成了再回來。
寧玉兒沒有同意。
一方面,陸長寧馬上就要科考了,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京城。
再一個,她對陸廷恩並不放心。
萬一陸廷恩隻是找了一個借口想將他們送走呢?
出京容易,可若是再想回來,那可就難了。
寧玉兒求了一晚上,陸廷恩才勉強讓他們留了下來。
「」你若是執意留下來,以後就要萬分小心,千萬不要再露出馬腳。」
陸廷恩並不放心。
他今天突然到訪,寧玉兒不得不再次提高了警惕。
「不是讓你們走。我這次來,是要同你拿一樣東西。
上次我給你的那個紅瑪瑙的簪子呢?」陸廷恩問。
「在,在櫃子裡鎖著呢!」寧玉兒看著陸廷恩,面露疑惑,「你要那個幹什麼?你家母老虎又朝你發威了?」
「不是!」
陸廷恩知道寧玉兒和老夫人關係好,便說道,「娘出事兒,我要拿這個去救人!」
紅瑪瑙的簪子也是冷清羽的嫁妝。
當時他查看庫房的時候,一眼就看上了。
淑妃也曾經戴過一個類似的簪子,但無論是大小還是質地,都沒有冷清羽的這個好。
陸廷恩見冷清羽對嫁妝不十分上心,便偷偷的把簪子帶出來送給了寧玉兒。
寧玉兒當時激動的不行,陸廷恩到現在都記得,那一晚,她在自己身上搖到快天亮。
「老夫人她出什麼事了?」
寧玉兒嚇了一跳。
這個家裡,就算是陸廷恩出事,老夫人都不會出事。
她連侯府的門都很少出,怎麼會出事呢?
「別的你就別細問了,反正你也幫不上忙,你就趕緊把簪子給我吧!」
陸廷恩催促。
冷清羽剛才那句話提醒的對,萬一去晚了,老夫人挨了闆子,那他就是不孝之子!
紅瑪瑙簪子被寧玉兒用紅布包了十幾層,放在了箱子的最下面。
老夫人出事她不能袖手旁觀,可是往外拿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心疼。
這可是她最好的首飾了。
陸廷恩早已急不可耐。
寧玉兒把簪子一拿出來,他就連著紅布一起搶了過來。
「我就先走了,等母親那邊沒事了,我再過來看你!」
陸廷恩說著就往外走,寧玉兒氣的跳腳:「誒你!」
還沒等她說完,陸廷恩已經走遠了。
……
刑部宋大人是個鐵面無私,兩袖清風的人,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夫人那邊的關係可以走。
不過宋夫人有個原則。
她從來不看辦事人的地位高低,隻看能不能拿出誠意。
陸廷恩去了宋府後院。
在門外沒等多久,下人就引著他進門。
宋夫人並不出來見人。
陸廷恩將簪子給了下人,下人送進屋內,過了半晌,才又重新出來,兩手空空,看起來收下了。
下人對陸廷恩道:「我家夫人說了,知道侯爺今日到訪所為何事,夫人隻能答應你,不讓老夫人在牢內受苦,保證她吃的好,睡的好,至於其它的,夫人這邊也無能為力。」
「那夫人知不知道,這次抓人,刑部這邊掌握了什麼證據?」陸廷恩問。
下人又回到屋內,沒多一會兒走出來說道,「夫人說是鐵證,老夫人身邊的丫鬟已經簽字畫押了!」
陸廷恩聽完,差點摔了一個跟頭。
冷清羽不是說那個丫頭被她安排去鋪子裡幫忙了嗎?
怎麼會出現在刑部大牢?
到底是瑞王那邊查到了什麼,還是冷清羽從一開始就在騙自己?
半晌,陸廷恩道了聲謝,從宋府走了出來。
他站在街頭,舉目四望,從沒有一刻覺得如此彷徨。
如果真的像宋夫人所說,刑部從丫鬟那裡獲得了口供,那倒是能夠解釋,他們為何能如此理直氣壯的抓人了。
可現在怎麼辦?
三皇子不想得罪瑞王,若是知道了內情更不會施以援手。
瑞王將他的兒子當成寶貝一樣,此事若是沒有人從中周旋,別說是母親,恐怕整個侯府都會受到牽連。
想到這其中厲害,陸廷恩覺得通體一片冰涼。
他還能求誰?
陸廷恩將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遍,最後,也隻能想到淑貴妃了。
雖說淑貴妃是三皇子的母親,但是淑貴妃與陸家到底還算是遠房親戚。
況且淑貴妃從一開始,就有意讓知意嫁給三皇子,她肯定也不希望陸家在這個時候出事。
陸廷恩想到這裡,終於看到了點希望。
他登上馬車,回到府中,先是換了一身衣裳,然後叫上陸知意,讓她隨著自己一起進宮去面見淑貴妃。
「爹,我們這麼急著去見貴妃娘娘,是要給祖母求情嗎?」
陸知意小心翼翼的問道。
「是!」
陸廷恩點頭。
「貴妃娘娘很喜歡你,一會兒見了面,你多幫著你祖母說幾句好話!」
「父親,那今天的事情,祖母到底有沒有做?」
陸知意心中雖然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想從父親這裡獲得肯定。
「當然沒有!」
陸廷恩提高了聲音,「你祖母辛苦把你帶大,難道連你也不相信她嗎?」
「我不是不相信祖母!」陸知意說,「隻是貴妃娘娘聰明通透,我們還是不要欺騙貴妃娘娘的好。不然,會讓她對我失望的。」
陸知意不想因為祖母的事欺騙淑貴妃。
紙是包不住火的,若是貴妃知道她有意欺騙,那她以後嫁過去,如何與淑貴妃融洽相處。
陸廷恩想了想了說道:「我們沒有故意隱瞞,這件事本來就是丫鬟栽贓陷害,當務之急是要撇清你祖母的關係,再讓刑部重新審理那個丫頭。」
陸廷恩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隻要這邊淑貴妃幫忙說上了話,再安排人去大牢裡讓丫鬟改口供,這件事就有的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