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0章 柳太後知道消息(130萬打賞值加更)
“本宮知道了。”
過了許久,莊妃的聲音恢複了平日的平穩,甚至帶着一絲慣有的溫和。
“傳本宮的話,即刻起,直到回京之前,看好大公主!沒有本宮的口谕,她不得踏出馬車一步。”
“若有人敢疏忽懈怠……”
莊妃的話沒有說完,但她平靜無波的目光掃過若離,以及旁邊垂手侍立的宮女,足夠讓她們脊背生寒。
“是!奴婢遵命!”
“奴婢等定當寸步不離,看好大公主!”
宮女們立刻深深福下身子,聲音帶着惶恐的堅定。
若即回來後,眼底閃過了一絲複雜的情緒。
她轉頭看向大公主的馬車,裡面壓抑的哭泣,似乎已經變成了斷斷續續的抽噎。
她歎了口氣,低聲對旁邊的宮女道:“吩咐下去,明早大公主起身後,務必将她看牢了。”
“娘娘的話……就是死命令!”
……
沈知念的鳳辇裡。
“娘娘……”
芙蕖臉上帶着一絲難以言喻的神情:“方才奴婢回來時,聽外面的人在悄悄議論,大公主那邊鬧了點小動靜。”
沈知念正由菡萏伺候着卸下钗環,聞言從鏡中看向芙蕖:“哦?”
“莊妃那般‘溫婉持重’,大公主也乖巧,能鬧出什麼動靜?”
芙蕖上前一步,聲音更低了些:“說是大公主看到了,被關在囚車裡的定國公。”
“大公主才多大點,又被養得天真浪漫,哪裡懂得朝堂傾軋的事。她隻記得,那是她嫡親的外祖家。定國公是……是疼愛她的外公。”
“大公主去陛下那裡,為定國公求情,惹得陛下發了好大的火。”
“連莊妃娘娘……都鬧了個沒臉……”
菡萏在一旁聽着,小嘴微張,露出不忍的神色。
五歲的孩子,心裡裝着的不是權勢傾軋,而是那個會給她帶小玩意,會抱她舉高高的慈祥老人。
沈知念靜靜地聽着,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既無對童言無忌的憐惜,也無對定國公府罪行的義憤,更無一絲幸災樂禍。
她隻是微微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陰影,遮住了眸底所有翻湧的情緒。
在世人眼中,定國公府是十惡不赦的逆賊,人人得而誅之。
可在一個五歲稚童,懵懂純澈的世界裡,那個被稱為“外公”的人,隻是會摸着她的頭笑的親人。
大公主巨大的認知鴻溝,帶着一種殘忍的天真。
沈知念沒有評價,隻是道:“知道了。”
這件事該操心,也是由莊妃操心。
……
皇宮。
慈甯宮的藥味濃得化不開。
醒塵大師晝夜不歇的誦經聲,也沒能讓柳太後的身子好轉。
她癱在厚重的錦被裡,曾經淩厲的眉眼,如今隻剩下枯槁的印子。
渾濁的眼珠偶爾轉動一下,映着帳頂繁複的盤金繡,目光死氣沉沉。
醒塵大師低沉的梵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不起半點漣漪。
袁嬷嬷屏退了所有人,隻剩下自己跪在拔步床前,冰涼的金磚地上。
她的脊背佝偻着,仿佛被無形的巨石壓垮。
殿内隻有檀香燃燒的細微聲響,和柳太後艱難而緩慢的呼吸聲。
袁嬷嬷盯着錦被上一條細微的褶皺,嘴唇翕動了許久,才将那千斤重的話擠出來:“太後娘娘……國公爺在、在木蘭圍場……反了!”
“怎奈陛下早有準備,和宸貴妃将計就計,打了國公爺一個措手不及!”
“國公爺已經在被押解回京的路上了……”
袁嬷嬷的話音落下,現場是一片死寂。
檀香的氣息,似乎也凝固了。
柳太後雙渾濁的眼珠猛地定住,轉過頭死死盯着袁嬷嬷布滿溝壑,寫滿絕望的臉。
時間仿佛被拉長、凍結……
兄長反了?!
那張總是帶着恭敬笑意,在她面前微微躬身的臉,清晰地浮現在柳太後的腦海裡。
每一次,當她拖着這副殘破的身軀,苦口婆心地勸誡兄長樹大招風,讓他收斂些,因為陛下已非當年稚子時。
兄長臉上是怎樣的神情?
是恭敬,是順從,口中應着“太後娘娘教訓得是”、“臣謹記”。
可實際上呢?
柳太後想起了定國公的眼神。
他眼底深處翻湧的,從來都是被強行按捺的戾氣,是不甘蟄伏的野火!
她以為兄長隻是心中不服,隻是權欲難填。
卻萬萬不曾想到,那把野火,竟已燒成了燎原之勢!
兄長竟敢、竟敢直接謀反?!
就算他想要皇位,也不能用這種方式啊!
原來兄長從前的那些順從,全是假象!
全是為了敷衍她這個行将就木,再也無法庇護柳家的廢人!
“嗬……呃……”
一聲破碎的氣音,從柳太後喉嚨深處掙出,帶着鐵鏽般的腥甜。
她脖頸上青筋瞬間虬結暴凸,渾濁的眼珠裡,是難以置信的狂怒,和巨大的絕望!
一口滾燙的、粘稠的液體,猛地嗆湧上來,沖破了柳太後緊閉的牙關。
“噗——!!!”
柳太後猛然吐出一口血,濃稠的血腥味,徹底壓過了藥味和檀香。
“太後娘娘!!!”
袁嬷嬷魂飛魄散,手腳并用地撲到榻邊。
柳太後雙目圓睜,已經昏死了過去。
袁嬷嬷厲聲喊道:“太醫!!!快傳太醫!!!”
慈甯宮裡頓時一片混亂。
一個時辰過後。
太醫收了針,額角還帶着汗。對着守在鳳榻旁的袁嬷嬷,沉重地搖了搖頭,低語幾句便躬身退下了。
袁嬷嬷用袖子抹了把渾濁的老淚,看着錦被下那枯槁的身影,心如刀絞。
帳内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
柳太後緩緩睜開了眼,渾濁的眼珠艱難地轉動,最終定格在袁嬷嬷臉上。
她的嘴唇翕動,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清:“……去……請醒塵大師來……快……”
袁嬷嬷心頭一緊,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親自去辦。
不多時,一襲素淨僧袍的身影,出現在了寝殿門口。
醒塵大師不過二十餘歲的年紀,面容是罕見的清俊出塵,眉目間自帶一股悲憫衆生的沉靜。
仿佛殿内濃重的病氣和愁雲,都無法沾染他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