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哈裡木玉山江呆的時間長，簡單的哈語還是會一點兒的，便用哈語說，這兩個漢子說的是哈語。

　　一聽李龍會哈語，這兩個漢子立刻就露出笑臉來。他們也不傻，能看出來李龍他們是直接來買牲口的，便交流起來。

　　和李龍想的差不多，牛羊都不貴，甚至可以說便宜，而且可以挑。

　　所以李龍直接在這裡買了十五頭牛，五十五隻羊，倒不是他不願意買多，一來裝不下，二來這兩個漢子說，他們不能賣給李龍太多，剩下的被另外一個人先前訂了，得給他們留着。

　　五輛拖拉機，如果不是裝了架子，這些牛羊是裝不下的。

　　因為有些是淘汰羊，所以在李龍看來挺便宜，牛的歲口也不大，這些李龍一共掏了不到三千塊錢就買回來了。

　　第二天繼續去，這回那幾個經濟知道李龍他們哈語維語都懂，所以也沒過來騷擾，李龍他們從一個維族老年人那裡，買到了八十隻羊。這個維族老大爺也挺固執挺可愛的，就不讓牛羊經濟插手，就要自己賣，正好碰上李龍他們，謝運東上去一搭話，就成交了。

　　第三天李龍又買了五十多隻羊，和八頭牛，這就差不多了。

　　“昨天那個電影不太好看。”梁大成在回來的時候一邊卸羊一邊說，“沒有武打的好看。”

　　李龍知道他說的是《肖爾布拉克》，便笑着說道，“那看着電影裡面的那些風景，感覺熟悉不熟悉？”

　　“怪熟悉的，還有那些房子，還有樹。”梁大成說的是實話。

　　“那就是拍咱們北疆的，中天山，隔着山哩，”李龍說道，“所以要看看嘛。”

　　也是。

　　三天的電影放完，隊裡人意猶未盡，但也知道就這樣了，挺不錯的，至少是連着放三天的電影，隊裡還真沒誰這麼幹過。

　　李龍這邊把牛羊放到老馬号，老羅叔他們把新弄過來的牛羊并沒有和原來的合群，是要先放羊一段時間看看，别有啥病。

　　已經喂了一年多的羊，對這個也有些了解了。

　　牛羊多了，原來一直積存下來的糖渣飼料就有了用處。老馬号邊上那二十畝地種出來的甜菜也正好可以用上。李龍回的時候，還帶着一罐子糖稀，這是老羅叔他們閑的時候用甜菜熬的，李龍嘗了一下，味道還挺好。

　　陶大強他們一家都拉了兩三隻羊回去自己養着，主要是冬天本身也沒啥事情，有羊在家裡，還時不時的能活動一下。

　　比較幸運的是，他真的搞到了一頭奶山羊，這頭駒骊歲口不大，帶着一個羊羔子，賣它的是一個漢族人，本身也是家裡有小孩才買的奶山羊，養了兩年，現在孩子能吃飯了，就想着把山羊賣掉，換點錢改善一下生活。

　　賈衛東還挺羨慕的，給陶大強說，如果那小山羊羔子長大了如果也是奶山羊的話，他要買回去給家裡人擠羊奶喝。

　　陶大強自然是沒意見的。這玩意兒有一頭就行了。不是普通羊，奶山羊的話，一天能擠一兩公斤的羊奶，夠孩子喝了。

　　至于大人，沒那麼嬌貴，有也行沒有也行。

　　牛羊的大事一搞定，李龍這邊就輕松多了，收購站那邊早就恢複了正常，眼下再沒有大宗的物品出現，每天就是黨參、皮子之類的多一些，偶爾會有鎖陽、甘草之類的，也是因為秋天開荒搞出來的。

　　至于銅器、貝母之類的就越發少見，顧博遠和孫家強倒也輕閑一些。

　　中間李龍還去了一趟牧業隊的留守點，給哈裡木和玉山江家裡一家放了半個羊，還送去了一些其他的物資。蔬菜、米面油，磚茶，鹽等等，這邊生活還是那樣，李龍和他們交流的不多，隻能是保證着讓他們日子過的好一些。

　　然後又是日常生活。每天中午下午顧博遠過來大院子吃飯的時候偶爾會提一嘴孫家強的情況。那個鐵蘭花現在跑過來找孫家強比較勤了，基本上中午、晚上都會過來，呆的時間也長，有些時候中午顧博遠吃過飯過去上班的時候鐵蘭花都還在。

　　“現在他那個哥也不跟着了，畢竟送過來的東西不多，也不如以前值錢了。”顧博遠還說，“聽說他哥談了個對象，快要結婚了。”

　　鐵金兵能談個對象結婚，很大程度上是今年他們家收打瓜籽，确切的說是鐵蘭花收打瓜籽賺了錢，這麼短的時間裡賺了這麼多錢，鐵銀虎的腰杆子一下子硬了起來，鐵金兵原來看好的一個本族女孩原來家裡還看不上他，現在也能平和的談一談結婚的事情了。

　　顧博遠說孫家強和鐵蘭花的事情，其實是想詢問李龍要不要介入這件事情。

　　他經曆的多，知道這其中會有不小的麻煩。北庭是回族自治州，有些民族方面的政策，而且李龍本身又是民族團結先進個人，這件事情會不會對他造成什麼負面的影響。

　　“不用管。”李龍笑笑，“雖然鐵蘭花是回族，但現在咱們國家講婚姻自由，他們兩個談戀愛也好，結婚也好，符合咱們國家的法律就好，不用去管。”

　　李龍有預感，那個鐵蘭花想要追求幸福的話，會把這事情處理好的。

　　當然，如果她沒處理好，或者說想要禍水東引的話，李龍也不介意做一回拆廟的事情。

　　十月底，樹葉子都黃了落了，天地一片蕭瑟，這月最後一天，趙輝過來了。

　　“我打算把夏皮秋皮都收完，等到下一次過來的時候，收的就是冬皮了。”趙輝和李龍說明了來意，“你也知道，冬皮和其他季節的皮子價格不一樣，咱們雖然是老交情，但做生意嘛，你好我好。”

　　“行啊，我這邊肯定是沒問題。”李龍笑笑。

　　其實在趙輝來之前，他已經往縣皮革廠裡跑了兩趟了。收購站不光收那些希罕的皮子，羊皮牛皮兔子皮他都收的。這些普通的皮子積累到一定數量，就拉着去縣皮革廠裡賣掉。

　　所以李龍和皮革廠的技術人員也挺熟悉了，他問過，那邊收的皮子，像黃羊皮、鹿皮之類的，價格提了一些，但提的不高，不如趙輝給的價格。

　　所以眼下這些皮子李龍還是賣給趙輝比較劃算一些。

　　至于冬皮，到時再說吧。

　　畢竟無論是林業隊還是到時轉場回來的哈裡木他們，肯定會給李龍帶來一大批的。

　　護林員冬天一樣要到林子裡轉，隻不過不進深山，他們也會打到野牲口，那些皮子，大多數都留了下來。

　　所以李龍不急。

　　趙輝說的也有道理。冬皮和其他季節的皮子不一樣，不可能混在一起，他的這種做法很正常。

　　李龍就帶着趙輝去了收購站——賈天龍、趙輝、黃磊都知道李龍的住處，這些人包括白修名，已經算是李龍人脈關系網上的一個個重要節點了。

　　“看看吧，皮子不算多，有個一百多張。”這段時間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這些皮子都是二道販子收過來賣到這裡來，然後李龍孫家強他們把皮子按品相分了類。

　　“一百多張，不算多嘛。”趙輝略有點失望，“不知道冬天……”

　　“冬天你放心吧，肯定會比這個多的多。秋天這些野牲口開始往深山裡跑了，而且大家都忙，沒空打。冬天就不一樣了，大家都閑着，肯定會去打的。”

　　黃羊冬皮那麼值錢，李龍相信像許海軍這樣的，不打才怪。

　　說是少，趙輝還是很快就和李龍一起看起了皮子。

　　“你還是先把車弄過來，或者先找人，然後再看皮子。”李龍給他提醒，“看完你也搬不走，你又要離開，還麻煩。”

　　“我相信你嘛。”趙輝笑笑，雖然這麼說，他還是翻了幾張皮子後放下了手。是得先去找車，一百多張皮子，也得先運到車站才能拉走。

　　這些皮子最終賣了七千三百多塊錢，李龍把錢收進包裡，這時候也快到中午飯了，便打算和顧博遠一起離開。

　　然後就看到鐵蘭花提着一個柳條筐進了收購站。

　　這姑娘看到李龍也有些意外，笑笑，打個招呼便到了牆角，安靜的等着孫家強。

　　李龍和顧博遠回到大院子吃飯，也沒管那麼多。一直等到晚上收購站下班，顧博遠吃飯的時候對李龍說，孫家強想見見李龍說個事情。

　　吃過飯李龍便去了收購站。

　　“老闆，我要結婚了。”孫家強的第一句話就把李龍給雷了一下。

　　“你要結婚？準備好了？”雖然知道兩個人可能會克服困難最終結婚，也沒想到這麼快。

　　“嗯，院子裡準備的差不多了。這些天，我給了她錢，她去買了東西，院子裡布置的差不多。”孫家強一開始說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但慢慢就順暢了，“過兩天她哥要結婚，她給家裡人說了，到時她也要嫁過來……不過她家裡人給她說了，沒有陪嫁，我這邊必須給她家裡五百塊錢彩禮……”

　　五百塊錢彩禮？

　　這麼高？

　　李龍知道孫家強是能存錢的，但也知道他買了院子，剩下的錢應該不會太多。

　　畢竟那一個院子就将近一千了。

　　自己給發了多少錢他是有數的，還要買東西，這錢肯定不夠。

　　“所以老闆，我想預支一些工資，”孫家強說，“我手裡錢不夠了，老闆放心，後面我一定認真幹，她也說了，到時她去收東西，賣的賺的錢就不用給家裡了，優先還老闆你。”

　　看着孫家強頗有信心的樣子，李龍有點不忍打擊他的積極性，但有些事情他兩世為人，該說的還是得說：

　　“那你能确定，和你結婚了之後，她家裡人就不找你們了嗎？畢竟你賺的錢算是不少了，而她對于她們家來說也是個賺錢的耙耙子，能舍下嗎？如果後面她家裡人一直盯着你們吸血，你們會怎麼辦？”

　　“她說了，她哥結婚那天我們去辦手續。她哥和她嫂子結婚，他們這邊不辦手續，隻請阿訇念一念經就行了，好像說是生了男孩後才辦手續。

　　她和家裡人也說好了，讓阿訇做證，她嫁過來之後，家裡人就和她沒關系了。她家裡人不聽她的，但肯定會聽阿訇的，不然在那個圈子裡就過不下去了。”

　　這樣倒也是個辦法。

　　李龍沒想到鐵蘭花竟然能果斷的做到這一步，也是個勇敢的姑娘了。

　　這樣也挺好，省的孫家強還得抉擇，畢竟如果有些女孩不斷親的話，漢族小夥子娶了她們，有可能還要入教，或者受洗啥的，改變飲食習慣，挺那啥的。

　　“行，那你預支多少？”李龍說道，“準備什麼時候結婚？”

　　“預支四百塊錢。我手裡還有一些，湊夠彩禮後，還要留一些作為她到時收貨的本錢。另外老闆，到時我結婚了，就不能天天住在收購站了……”孫家強有些歉意的說。

　　“沒問題。”李龍擺手，“結婚了自然也不能讓你一直住在收購站，有自己的家，肯定是要住家裡的。”

　　他讓孫家強跟着自己回去取錢，這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雖然鐵金兵結婚沒辦手續，但鐵蘭花和孫家強兩個是辦了手續的，有結婚證明——兩個人幾乎算是悄無聲息的就領了證。

　　讓李龍有些意外還帶着些憤怒的是，鐵蘭花是在鐵金兵結婚那天出的門，出門的時候，鐵銀虎還讓馬海賣把鐵蘭花身上搜了一遍，一分錢沒帶出來，除了身上穿的，多餘的一件衣服也沒帶出來。

　　這一天收購站還沒放假，中午李龍一家和顧博遠提着東西到孫家強院子裡祝賀的時候，鐵蘭花穿着一身樸素的衣服，一點新娘子的打扮都沒有。

　　但她的精神狀态卻非常的好，感覺和平時完全不像同一個人。

　　這時候鐵蘭花才像一個歡快的女孩，脫離了那個牢籠，好像她一下子活了過來。見李龍他們過來，笑着歡迎，忙前忙後的倒茶，給明明昊昊手裡塞糖。

　　進了屋子，李龍發現這裡面打掃的很幹淨，東西擺放整齊，一點也看不到亂的痕迹。

　　顯然，這是一個會收拾家的女人。

　　孫家強憨笑着接受着李龍他們的祝福，歉意的說因為中午時間短，所以隻能晚上請他們吃飯了。

　　“和家裡人說了沒有？”李龍問孫家強，“咋說也得通知一下吧？”

　　“嗯，我寫信回去了。”孫家強應了一句，“這事家裡人知道就行，反正也來不了。”

　　“那以後你們回去不回去？”顧曉霞問道。

　　“到時再說吧，說不定要等到生孩子之後了。”孫家強經曆的太多，對于回老家看看，并沒有太多的想法。

　　下午還要上班，李龍想着給孫家強放假，結果鐵蘭花給拒絕了：

　　“老闆，我們不用放假。反正就在隔壁，我想他的時候走兩步就到。說實話真的要感謝你，不然的話，湊不夠彩禮，我可能真就完了。也就是我哥結婚有這個機會，不然的話，我可能一輩子都斷不了這個關系。”

　　李龍急忙擺手：“是你們兩個感情好，也是執着，不然的話也走不到這一步。行了，既然不放假，那你們呆着我們就回去了，好好過日子吧。”

　　回到大院子，顧曉霞也感慨着。她是從李龍嘴裡知道了鐵蘭花所做的這一切，也挺佩服這個女孩真是果斷。

　　一般的回族女孩還真做不到這一步，隻能一步步被家庭、被圈子越綁越緊，最後過得和馬海賣一樣。

　　這件事情隻是李龍生活的一個插曲，很快就淡化而去。他偶爾會關注着孫家強和鐵蘭花的生活，讓他有些意外的是，鐵蘭花家裡還真沒過來找她。

　　看來，阿訇的作用還真的挺大的。

　　八五年冬天的第一場雪很快下了下來，而李龍知道，哈裡木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想着是不是在哈裡木回來之前，給他把拖拉機給買了。

　　畢竟玉山江有了，塔利哈爾有了，哈裡木沒有的話，不像話。

　　而且哈裡木的母親和孩子還在牧業隊的留守點，到時要拉回山裡，用馬的話挺遭罪的。

　　用拖拉機多好！

　　李龍在籌劃給哈裡木買拖拉機的時候，哈裡木也提着槍在雪地裡奔跑着，他再次碰到了那隻受傷的老虎。

　　這回，哈裡木想要把它打下來！

　　那隻老虎不知道在哪裡又受了傷，在雪中奔跑的速度不是很快，哈裡木勉強能看到，但距離在拉遠。

　　怎麼辦？

　　PS：今天古爾邦節，剛好安排勇敢而又可憐的鐵蘭花結婚，以此來祝福那些過古爾邦節的朋友們，節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