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個數字。

　　顧寒沉默了半瞬，朝外間看了一眼，見原本空無一物的小院子裡，此刻竟是多了兩千餘顆人頭，散亂地堆疊在了一起，鮮血彙成了小溪，血腥氣息撲面而來，濃郁得幾乎化不開。

　　整個國公府。

　　已是徹徹底底化作了一片死地！

　　“水源？
”

　　顧寒突然問了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不錯。
”

　　羅萬年卻似明白他的意思，點頭道：“國公府後院，有一口老井，府内一應用水，皆是取自這口井。
”

　　雖然是幻境。

　　可這也是曾經發生的事實。

　　他當年能以凡人之身，悄無聲息間毒殺國公府數千人，趁府内慶賀之際在水源中投毒，自然是個再合适不過的辦法。

　　人頭猶在滴血。

　　不提國公夫人，羅信和羅問乃是羅萬年的父兄，在旁人看來，對方的舉動，亦是相當于弑父殺兄，大逆不道。

　　可……

　　顧寒反而不覺得有什麼大問題。

　　唯一的美中不足。

　　“死得過于倉促了。
”

　　“是有點倉促。
”

　　羅萬年點點頭，木然道：“不過問題不大，因為……這隻是個開始而已。
”

　　說話間。

　　他僵硬地轉動目光，看向手裡的三顆人頭，語氣一片寂然。

　　“你們說，對嗎？
”

　　刷的一下！

　　話音剛落，三顆原本已經沒了絲毫生命氣息，雙目緊閉的人頭，宛如死而複生一般，齊齊睜開了雙目！

　　“死了。
”

　　“反而是一種解脫。
”

　　看着國公夫人原本雍容美麗，此刻卻滿是黑血，猙獰扭曲，眼中痛苦不甘怨毒交織不斷的頭顱，他認真道：“這是夫人您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

　　“……”

　　嘴唇不斷開合，三顆頭顱面色扭曲，宛如瀕死的魚兒一樣，可……就是發出不了半點聲音！

　　不僅他們。

　　顧寒赫然發現，那些将院子堆得滿滿當當的兩千多顆人頭，亦是和眼前的三人一樣，宛如活過來一樣，嘴巴開開合合，似承受了無盡的痛苦，不斷滾動，不斷撕咬，宛如人間煉獄，滲人至極。

　　“懂了。
”

　　他自然明白。

　　這些人并非死而複生，而是羅萬年将他們的魂魄收集了起來，封禁在了這片幻境之中，承受無窮無盡的折磨。

　　換而言之。

　　這片幻境不隻是幻境，亦是羅萬年一次次複仇的地方！

　　“你經常殺他們？
”

　　“每時每刻。
”

　　“殺了多少次？
”

　　“記不得了。
”

　　沉默半瞬，羅萬年漠然道：“可能有十萬次了……”

　　目光轉動。

　　他又是看向了三顆頭顱，輕聲道：“我把他們封禁在了這裡，放大了他們的感知，每一次動手，他們都會親耳聽到自己皮肉被割開，骨頭被砍斷的聲音，親眼看到自己的頭顱被砍下來的一幕……一次一次，又一次。
”

　　每說一句話。

　　手裡三顆頭顱眼中的痛苦便要多一分，直至最後，亦是近乎崩潰了。

　　顧寒沉默。

　　這種痛苦，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說一句生不如死都輕了。

　　“确實。
”

　　他歎道：“有時候，死亡确實是一種解脫。
”

　　“可是……還不夠！
”

　　艱難挪動腳步，羅萬年将三個人頭吃力地擺在了靈牌前的桌案上，怔怔道：“十萬次，怎麼夠？
百萬次，千萬次……都不夠！
”

　　“按理而言。
”

　　顧寒自然不關心三人的魂魄會受到怎麼樣的折磨，他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當初的你隻是個凡人，如何把他們的魂魄搜集起來的？
”

　　“你們不是一直很奇怪？
”

　　羅萬年反問道：“為何我和别的劫主有點不一樣？
為何他們都沒有名字，偏偏我有？
為什麼，我比他們強了那麼多？
”

　　顧寒眉頭大皺。

　　羅萬年身上的疑點的确太多了。

　　旁的不提。

　　他第一次來到這個時代，在那時的幻境中遇到的那個鴻蒙劫主，和眼前的羅萬年區别極大！

　　“恩？
”

　　剛想到這裡，這間破屋子角落四周，突然出現了絲絲縷縷的黑氣，宛如小蛇一樣，不斷彙聚交融了起來！

　　“這是，劫力？
”

　　顧寒瞳孔一縮，瞬間發現了不對！

　　“誰的劫力？
”

　　眼前的劫力很弱，充其量也就是一個無量境修士的水準，更關鍵的，這劫力的氣息，和羅萬年身上的雖然有些相似，卻有着本質上的區别！

　　念頭一轉而過。

　　劫力已是快速凝聚成形，化作了一道幽黑色人影，落在了屋子裡。

　　劫主！
？

　　顧寒瞳孔又是一縮，雖然是在幻境中，可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黑影赫然是劫主之身！

　　“難得！
太難得了！
”

　　看了羅萬年幾眼，那劫主稱贊道：“大劫降臨之前，竟然能遇到這種好苗子，你斷情絕性，身具毀滅世界衆生之心，符合大劫真義，入我麾下，再合适不過！
”

　　顧寒神情一震！

　　震驚的并非對方的實力，畢竟他早得知，在大劫真正降臨之前，劫源尚在醞釀，就算是劫主，也絕對不會太過強大，也需要藏伏于世間萬靈之中，不斷吸收轉化衆生部衆，一步步強大起來。

　　相比于實力。

　　他震驚的是對方的語氣聲音，和當日裡他初來這個時代遇到的那個鴻蒙劫主極其相似！

　　相比他。

　　羅萬年看着那名不斷接近的劫主，表情依舊沉寂，不發一言。

　　“不錯！
”

　　“很不錯！
”

　　那劫主更加滿意了，稱贊道：“心如死灰，怨力沖天！
天生的劫力種子！
有了你的存在，覆滅鴻蒙大世界，看來要輕松許多了。
”

　　身形一動。

　　他來到了羅萬年面前，居高臨下道：“從現在開始，你便是我麾下第一劫将了！
”

　　說話間。

　　他一隻手緩緩探出，沒入了羅萬年的胸膛之中。

　　“對了。
”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自我介紹一下，我為，鴻蒙大劫主。
”

　　一句話。

　　宛如一聲炸雷，瞬間沖開了萦繞在顧寒心頭的無邊迷霧，讓他看到了真相，也得知了羅萬年的秘密！

　　“原來如此！
”

　　“我明白了！
”

　　深深吸了口氣，緩緩平複了心境，他看着被鴻蒙劫主不斷同化的羅萬年，語氣有些複雜。

　　“他，才是真正的鴻蒙劫主！
你，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