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太初道人。
無面人認真道:“你覺得,他們幾個會錯過這個大好的機會?
你覺得,他們甘心繼續被鎮壓,再等上無數歲月,等着祂真正複蘇的那一日?
”
太初笑了。
“他們如何,我管不着,也懶得管,可你……我在的這段時間裡,你别想邁出這黑海一步!
”
話落。
他忽而一步邁出,來到了那無面人身前,伸指一點,落在了對方的眉心。
“這麼久不見。
”
“正好讓我看看你的長進!
”
轟!
話音落下的同時,一抹十色華光忽而自他指尖綻放,仿若洪荒至高法則降臨,以鎮壓混沌萬道之勢,自無面人身上一閃而過!
無面人身形一僵!
下一瞬,忽而化作了點點齑粉,消散而去!
肉眼可見的。
原本平靜一片的黑海海面,海水竟是直接蒸騰了三丈有餘!
一擊!
重創無量劫!
太初道人似乎并沒有乘勝追擊的打算,隻是朝黑海深處瞥了一眼,淡淡道:“短則半日,長則三日,在這段時間裡,你最好老實一點,否則……真以為我滅不了你們?
”
“你們,終究會輸得一敗塗地,會毀了所有,也包括我們!
”
黑海最深處。
無量劫有些漠然的聲音響起,隻是他似也知道太初道人的本事,并沒有再出手的意思。
太初也懶得理他。
目光一轉,又是落在了不遠處的蘇奕身上。
“希望……”
“你能早日與我等并肩而行。
”
輕聲一歎,他手中生死印一顫,黑白二色的流轉速度突然比先前快了百倍,絲絲縷縷高渺無上的生命氣息不斷散逸而來,那生命氣息似來自更高層次的世界,玄妙莫測,似窮盡了天地造化,宛如一股清泉,不斷沒入蘇奕眉心之中!
蘇奕身旁。
曹坤一怔,愣愣地看着自己的雙手,一臉的難以置信。
雖然隻是生死印散逸而出的一縷氣息,可對他而言,已然是這輩子最大的一樁造化,讓他的修為以一個前所未有的速度暴漲了起來!
當然。
蘇奕得到的造化,自是他的千百倍。
眼皮微微一顫。
他身上原本寂滅的氣息竟然複蘇了一絲!
“這這這……”
曹坤的眼珠子瞪得老大,似乎根本不相信,一個道源神魂意識盡數寂滅的人,隻留下一具屍身的人,還有複活的一日?
太初道人面上波瀾不驚。
他明白,蘇奕眼下的狀态,不過是剛剛開始,要想真正複生歸來,還要等上一段時間。
“就是不知道……”
“你們兄弟二人,究竟有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
”
朝無盡的虛無中看了一眼。
明明以他的修為實力,若是想,便能遍觀諸天萬界,隻是卻沒有發現顧寒的蹤迹。
“這小子,躲哪去了?
”
……
衆生道域内。
顧寒在走路。
字面意思,他沒有動用修為,沒有動用偉力,就那麼用雙腳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地往前走,穿過了茫茫原野,看到了天地遼闊無垠,穿過了一條條江河,聆聽了時光流淌的低語,更是越過了重重山巒,感受到了歲月的深邃與悠遠。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因為他腦子裡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來自太初道人的問題——這世間,最遠的距離是什麼。
雖然是自己的道域。
可這是他第一次用這樣原始,這樣直觀的方式來觀察這裡,也是第一次發現他的道域真的很大很大,大到他走了根本不知道多久,也不過隻是走過了道域一隅而已。
身為道主。
他自然可以在極大程度上影響道域時光的流轉。
隻是……
他走了十年,走了百年,走了千年,他看到了天地無垠,他看到了山河遠闊,他看到了雲海無量,可他覺得這并非是最遠的距離。
或者說。
這不是他想要的最遠距離。
他覺得這樣不是辦法,所以自踏入道域以來,他第一次停下了腳步。
目光一掃。
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偏僻的小山村,村口坐了一名老妪,白發蒼蒼,穿着破爛,目光渾濁,神情怔怔,兩眼直直地盯着山那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似乎是眼睛出了問題。
又似乎太過專注。
甚至顧寒已經走到了她身前三尺之内,她似乎依舊看不到顧寒的存在,直到顧寒踩斷了一根枯枝,發出咔嚓一聲響,才将她驚醒。
“你是誰?
”
她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了過來,瞳孔中一片蒼白,雙眼毫無焦距,似乎根本看不到任何東西。
顧寒自然看得出來。
老妪大概每日裡以淚洗面,把眼睛哭壞了。
目光又是一轉。
他也看向了山那邊,其實說是山,不過是一座高點的小土坡罷了,隻是在不動用修為的情況下,他自然也是看不到什麼的。
“你,在看什麼?
”
“看我兒子。
”
似是太久沒開口了,老妪的聲音有些嘶啞,隻是嘶啞之下,藏的卻是一縷思念與期盼。
沉默半瞬。
顧寒又問道:“你兒子在哪?
”
“他埋在了那裡。
”
老妪顫巍巍擡起手,指了指山頭的方向,喃喃道:“翻過了這座山,再走二裡路,就在那條小河邊……”
顧寒想了想,道:“你坐在這裡,是看不到的。
”
“是啊,我知道……”
老妪突然低下了頭,神情有些失落:“以前,我天天翻過這座山去看他的,後來年紀大了,走不動了,就隻能爬到半山腰上,隔着山頭看他一眼,到了這幾年,我的背也駝了,腿也瘸了,再也爬不上去了,就隻能坐在這裡,想着再最後看看他……”
顧寒沉默。
仔細看了一眼老妪的雙眼,發現對方隻能勉強看到身前一尺的範圍,沉吟了半瞬,道:“可你的眼睛壞了,你看不到他的。
”
“我知道……我知道……”
老妪忽而擡起頭,怔怔地盯着山頭的方向,自語道:“雖然我再也看不到他了,可我知道,他一直就在那裡……”
顧寒沒說話。
第一次,他動用了一絲修為,朝山頭那邊看了一眼。
他隐隐明白。
這世間最遠的距離到底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