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

　　幽暗一片的虛寂内，伴随着一道光華閃過，一方滿目瘡痍的小界域突兀地出現在了其中。

　　界域内。

　　一方大日緩緩升起，界内靈機緩慢蘊生，天幕也在慢慢自行修複。

　　日光雖烈。

　　可一衆凡人卻是沐浴在其中，心中陰霾和恐懼盡數被驅散，隻剩下了希望和光明。

　　“拜見師父！
”

　　界内一角，那小男孩恭恭敬敬地對着唐林磕了三個響頭，行了拜師禮。

　　“起來吧。
”

　　唐林得此佳徒，胸中暢快，那顆颠沛了千餘年的心，也再一次生出了依托和牽挂之意。

　　拜師之後。

　　便是挑選功法神通。

　　對這個徒弟。

　　他不是一般的上心，思考片刻以後，才道：“我所修煉的乃是極天烈魔功，功法雖屬上乘，可卻不适合你的性子，不如……”

　　“師父。
”

　　小男孩試探道：“我能……修劍嗎？
”

　　“哦？
”

　　唐林有些意外，“怎麼突然想到了這個？
”

　　“劍尊是我的偶像！
”

　　小男孩想都沒想，“我想跟劍尊一樣！
”

　　這次的經曆。

　　他幼小的心靈裡，多出了兩個人。

　　一個是親人，唐林。

　　一個是偶像，顧寒。

　　唐林不由莞爾。

　　對顧寒，他也是發自肺腑地感激，更遑論，顧寒留下的那個夜華的名字，讓他猜測到了某些事。

　　剛要答應下來。

　　心裡突然一動。

　　儲物戒中，那枚恢複了原樣的黃泉符，突然傳來了一道消息！

　　“這……”

　　看到消息的内容，他的面色瞬間變得凝重了起來。

　　“師父。
”

　　小男孩探頭探腦，“怎麼了？
”

　　唐林沒解釋。

　　簡單交代了幾句，給對方留下了一些基礎丹藥和功法，随即便找到了界域内的祭巫，又是妥善安排了一番。

　　“徒兒在此安心修行。
”

　　“為師出去辦點事，以後再來尋你！
”

　　留下兩句話。

　　他身形一晃，已是去往了天外，來到了虛寂内。

　　“殿主的诏令？
”

　　看着手中的黃泉符，他眉頭緊鎖，“莫非……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

　　他成為擺渡人近千年。

　　黃泉殿主的诏令，卻是第一次接到！

　　壓下心頭疑惑。

　　看了一眼诏令内給出的界标方位，身形又是一晃，不見了蹤影。

　　……

　　恒榮大域。

　　缥缈界。

　　一座翠綠色的洞府内。

　　“破妄之瞳？
”

　　從阿傻頭上收回手，黃泉殿主歎息了一聲，有驚訝，有失落，有惋惜，有心痛……

　　“想不到。
”

　　“夏前輩竟然還有一名如此驚豔的後人。
”

　　當日裡事發倉促。

　　商清淑并未将夏家以及阿傻的事告訴他。

　　“有勞鳳姑娘了。
”

　　事情的始末，黃泉殿主已是知曉，也不欲多留，沖洞府内一角拱了拱手。

　　鳳汐的身份。

　　他已經知曉，前世和靳川為摯友，嚴格說來，算是他的半個長輩，他自然願意給予足夠的尊重。

　　“你要做什麼？
”

　　見他要離開，鳳汐突然問了一句。

　　“把他帶回來。
”

　　黃泉殿主身形一頓，留了一句決然的話語，腳步一邁，再度離去。

　　鳳汐沒說話。

　　摸了摸身邊球球的腦袋，心裡暗暗歎息。

　　小師弟的性子我了解。

　　不達目的。

　　他是不會回來的。

　　……

　　剛一出來。

　　黃泉殿主便遇到了早早等在這裡的商清淑。

　　“剛來不過片刻。
”

　　商清淑幽幽道：“又要走了？
”

　　“咳……”

　　再次看到她，黃泉殿主有些尴尬，顧左右而言他道：“前段時日，你不是說有個新進的擺渡人嗎？
”

　　“你來晚了。
”

　　見他風塵仆仆的樣子，商清淑眼底閃過一絲心疼，隻是卻硬起心腸冷漠道：“前些日子，她執行任務去了。
”

　　“這麼快？
”

　　黃泉殿主有些擔心，“應該再等一段日子的……”

　　“沒這個必要。
”

　　商清淑打斷了他，“早去晚去都得去，她比我更清楚這個道理，而且，她是個好苗子，将來的成就不會低于我。
”

　　“知道了。
”

　　黃泉殿主點點頭，也不再多問，猶豫了一瞬，又是看了她一眼，“你的……酒壺呢？
”

　　“戒了！
”

　　聞言。

　　商清淑臉上閃過一絲羞赧，狠狠瞪了一眼那座洞府。

　　“戒了好。
”

　　黃泉殿主僵硬地點頭。

　　商清淑不再開口，盯着他，目光灼灼。

　　黃泉殿主目光微垂，不敢看她。

　　氣氛有點安靜，也有點尴尬。

　　“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

　　良久之後。

　　黃泉殿主再次開口，打破了僵局。

　　“走？
”

　　商清淑緊了緊拳頭，“去哪？
”

　　“帶他們回來。
”

　　黃泉殿主想都沒想，再次給出了這個答複。

　　他們。

　　自然包括任五任六。

　　“怎麼帶？
”

　　商清淑追問道：“你以為你有多大能耐？
進了鬼域，你以為你還能出得來？
你哪來的底氣說這種話？
你能聯系到‘一’嗎！
”

　　“我不能。
”

　　黃泉殿主搖搖頭，沉默了一瞬，又道：“至于底氣……”

　　“黃泉九大神通。
”

　　“乃至黃泉殿本身，就是我的底氣。
”

　　“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
”

　　商清淑不說話了。

　　身為靳川的徒弟，這些秘密，她當然知道，可她更知道……

　　“那是最後的手段！
”

　　“他們哥倆還活着，而他，更是最後的希望！
”

　　黃泉殿主歎道：“無論如何，我也必須要走一趟，必須把他們帶回來……尤其是他！
”

　　“那你呢？
”

　　“我麼……”

　　黃泉殿主想了想，“我若回不來，你便暫代黃泉殿主一職，等他能擔起大任，再把這副擔子交給他，他會比我做得更好。
”

　　言罷。

　　他似再無牽挂，身形一轉，大步離開。

　　“站住！
”

　　商清淑突然叫住了他。

　　“還有事？
”

　　黃泉殿主身形又是一頓。

　　“我呢？
”

　　商清淑一咬牙，悲聲道：“這麼多年沒見了，你就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

　　“你這次去，可能會死！
”

　　“這可能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
”

　　“莫非你還要守着你那所謂的職責不放？
你就不能暫時放下這些，好好地……替自己考慮一次嗎！
”

　　此刻。

　　她神情悲切，身影孤單，與之前的形象大相徑庭。

　　黃泉殿主沉默不語，背影有些佝偻。

　　“燕長歌！
”

　　商清淑凄然道：“你此去生也好，死也罷，我隻要你一句話，等不到這句話，我就算死了，也不甘心！
”

　　黃泉殿主身形一顫。

　　她想要什麼話，他幾萬年前就知道了，可他一次都沒說過。

　　手臂緩緩擡起。

　　他輕輕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相貌儒雅，俊逸絕倫，兩鬓斑白，眉間隐現幾分憂郁的氣質，眼中滿是滄桑和傷感之意。

　　“清兒……”

　　輕聲一歎，他低聲道：“我其實是……一直喜歡你的……”

　　商清淑的淚水瞬間模糊了雙眼。

　　不知道多少年了，她都沒聽到過這個稱呼了。

　　不知何時。

　　鳳汐抱着球球從洞府内走了出來，看了看這個，又看了看那個，鳳目一挑，很不滿意。

　　“你大聲點。
”

　　她瞥了一眼黃泉殿主，淡淡道：“她聽不到。
”

　　“嗚嗚嗚！
”

　　球球跟着起哄。

　　愛她，就要大聲說出來！

　　一拳姐姐羞憤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