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疾馳，父子二人亦是相談甚歡，直至夕陽西下，顧青雲有些乏了，這場談話才中止。

　　“爹……”

　　躺在顧寒為他準備的軟榻上，他睜着眼睛看着車頂，輕聲道：“你覺得，秦藥神能治好我的絕脈之症嗎？
”

　　“為什麼這麼問？
”

　　“因為夢裡的那個我，也遇到了一個神醫，隻不過救的不是我，而是我身邊的小侍女。
”

　　“救回來了嗎？
”

　　“好像……他也沒什麼辦法。
”

　　“……”

　　顧山沉默不語。

　　“不過是個夢。
”

　　片刻之後，他強笑道：“秦藥神的名聲遍布這片洲陸，他宅心仁厚，在這片洲陸上遊曆，不知醫救治了多少生靈，此次恰逢他回藥神谷，正好是你的造化……”

　　顧青雲漸漸失神。

　　顧山下面說什麼，他已經沒在聽了，他想到了夢裡的那個自己，雖然口中說着不想成為對方，可實際上……還是有億點點羨慕的。

　　“爹。
”

　　“恩？
”

　　“要是我能修行，我想要成為最強者。
”

　　“傻小子。
”

　　顧山神情愕然，忍不住道：“世界那麼大，咱們這片洲陸，不過是一隅之地罷了，可強者已然數不勝數……又有誰敢自稱最強？
”

　　“夢裡的我就敢。
”

　　“為什麼？
”

　　“因為他走的就是最強之路。
”

　　說到這裡。

　　他骨碌一下翻起了身，認真道：“隻要沒人比我更強，我不就是最強了？
”

　　“你可知道。
”

　　顧山想了想，神情有些認真，道：“這世間能冠之以極稱的東西，又有幾個？
聽爹的，莫要好高骛遠，像你大兄堂弟那般……便已是足夠優秀了。
”

　　“夜深了，先睡吧。
”

　　“明日便到那藥神谷了，待醫好了你的絕脈之症，再說這些不遲。
”

　　顧青雲點了點頭。

　　不一會的功夫已是沉沉睡去。

　　夜已深。

　　天地間靜谧一片，唯獨如水般的月華傾灑而來，透過車窗落在了顧青雲的小臉上，隐隐呈現一絲透明之意。

　　顧山動了動。

　　輕輕掖了掖蓋在顧青雲身上的裘衣，而後看向那一輪高懸夜空的明月，面色平靜得有些不正常。

　　“極，麼？
”

　　他輕聲開口，月華映入眼中，似照落在了最深處，竟是隐隐映照出了一枚幽黑猙獰的鬼頭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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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神谷地處偏僻，平日裡人迹罕至，可随着那位秦藥神的回歸，方圓萬裡幾乎有名有姓的勢力代表全部紮堆在了這裡，将這方圓不過十餘裡的山谷圍得水洩不通。

　　在武山城。

　　顧家自是赫赫有名的高門望族，可跟這片洲陸其餘勢力一比，自是遠遠不夠看的。

　　也幸好。

　　顧山手中有一枚初入藥神谷的令牌，将顧青雲安排在了山谷外的一座凡人城鎮中，他便匆匆趕往了谷中。

　　身具絕脈。

　　顧青雲并不能修行，自然離不開五谷三餐，雖然那凡人客棧也算氣派豪華，可他終究是少年心性，忍不住偷偷溜了出來。

　　長街之上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這也讓顧青雲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逛了一圈，覺得腹中有些饑餓，便停在了一間包子鋪門口，剛要買上兩個充饑，突然察覺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回頭一看。

　　身後并沒有人看他。

　　隻是……

　　剛一轉過身，那道目光又落在了他身上。

　　再回頭。

　　還是沒人看他。

　　五次三番如此，他覺得有些火大，再一次轉頭之後忽然回頭，終于發現了目光的主人。

　　是個孩童。

　　準确而言，是個隻有四五歲大小的小乞丐，蓬頭垢面，衣服和身體貼在了一塊，又黑又膩，此刻正躲在牆角，一雙烏黑的眼睛盯着他。

　　當然。

　　發現自己暴露了，他的小腦袋立時縮了回去。

　　顧青雲哭笑不得。

　　走到牆角将他揪了出來，随手把兩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遞了過去。

　　“給你的。
”

　　“……”

　　小乞丐接過包子便啃。

　　顧青雲暗暗歎了口氣，突然想到了自己做過的某個夢，夢裡的他也是個乞丐。

　　轉身走了一會。

　　他突然發現有點不對勁，回頭一看，卻見那小乞丐啃着包子，正邁開兩條小短腿跟着他。

　　顧青雲無奈。

　　想了想，給了他一些銀錢，囑咐了幾句，便再次離開。

　　隻是……

　　走了沒多遠，他發現那小乞丐還在跟着他。

　　“包子也吃了。
”

　　“錢也給你了。
”

　　他一臉無奈道：“你還想要什麼？
”

　　小乞丐想了想開口，聲音很稚嫩：“我想跟着你。
”

　　“跟着我做什麼？
”

　　“我想一輩子跟着你。
”

　　“……”

　　顧青雲愕然。

　　他身具絕脈，無法修行，平日裡閑來無事，看了不少話本，大部分都是正經的，不正經的……他隻偷偷瞄過幾眼，自然明白，這世間有些人，是有斷袖之癖，龍陽之好的。

　　若是個成年人。

　　說出這句一輩子跟着他的話，他自然是頭皮發麻，趕緊溜之大吉。

　　可如今……

　　“你為什麼要跟着我？
”

　　“我也不知道。
”

　　小乞丐眨了眨眼睛，茫然道：“我覺得我就該跟着你，你就算趕我走，我也不走……我一輩子都不離開你……”

　　顧青雲一怔。

　　他以為對方是想跟着他，不用再忍受凍餓之苦。

　　“我可以再給你點錢，可你不要跟着我了，因為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能活多久……”

　　“我不要錢，我就要跟着你。
”

　　那小乞丐卻分外執着，小黑眼珠裡滿是堅持：“就算你死了，下輩子我還是要跟着你的。
”

　　顧青雲突然不說話了。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那個夢，那個他是絕世劍修的夢，夢裡的他，身邊有個不離不棄的小侍女……

　　他不想要小侍女。

　　可他也不想要孤獨。

　　“你叫什麼名字？
”

　　打量了小乞丐幾眼，他突然問了一句。

　　“别人都叫我阿念。
”

　　小乞丐眨了眨眼：“我跟着你以後，你也可以叫我阿念。
”

　　“沒有姓麼？
”

　　“沒有……”

　　小乞丐先是搖搖頭，而後似想到了什麼，突然變得有些高興。

　　“我跟了你，可以跟你姓呀。
”

　　顧青雲又是一怔。

　　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