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美蘭咋有這麼大的能耐？就能讓這些女工跟她走？”

　　 孫慧芳有些奇怪。那個丁美蘭她見過，看起來很普通的樣子，就算這些女人之間關系再好，也不至于為了給丁美蘭打抱不平，工作也不要了。

　　 喬金靈也不着急吃飯，托着腮幫，聽爸爸怎麼回答。

　　 “誰知道呢。真頭疼，我就說自己不适合當這個皮鞋廠的廠長，如今是趕鴨子上架，不幹也不行了。你說我幹嘛嘴那麼松，季時節說什麼我就答應什麼，就好好幹自己的團購多好，自己幹自己的，也不用發愁這些人和事，反正錢掙多掙少都差不多。”

　　 喬向前一屁股坐在沙發上。他本來就不是有什麼大抱負的人，有點小錢就行了，不想操心幹這些事情。

　　 “爸爸，你一定能行的。靈靈相信你，肯定沒問題的。”

　　 喬金靈撲到爸爸懷裡。她懂爸爸這種無力感，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偏偏又不得不做，忍着不适應，硬着頭皮去做，也沒辦法像有些人一樣做得遊刃有餘，得心應手。

　　 “還是我的靈靈好，都二年級喽，也長高這麼多了，想你剛出生的時候，跟隻小貓似的，我連抱都不敢抱你，生怕一不小心就把你摔了。”

　　 “那時候我就想啊，這麼小小的一個奶娃娃，什麼時候才能長成大姑娘？就這樣想着想着，我的閨女就長大了，以前就盼着你快點長，想看看你長大以後是什麼樣子，現在又盼着你别長得太快，等你離開家的時候，爸爸又不舍得你。”

　　 喬向前用手細細撫摸着喬金靈的大辮子，都有點記不清楚襁褓中的樣子，總是喜歡聞孩子身上的奶香味，哪怕手心裡的酸溜溜的味道，他也是聞個不停。

　　 “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靈靈舍不得你。”

　　 喬金靈聽到喬向前這樣說，她又想起前世幾十年失去爸爸的日子，有爸爸在，真好。

　　 “我說你們這父女兩個人，好端端說着話，怎麼趕上感傷起來了？多大點的事兒，至于嗎？那個丁美蘭不是把人都帶走了嗎，想帶就帶，大不了我們再招工就是了，這樣有二心的員工，就算叫回來，下次還能威脅你，不如趁這個機會大換血，再培養新的員工。”

　　 孫慧芳把喬金靈拉起來，又把喬向前拽起來。

　　 “爸爸，媽媽說得對，那個阿姨太兇了，我也不喜歡她。她們不想幹，那是她們的事情，我們再繼續招别的工人。”

　　 喬金靈也不再沉溺于感傷的情緒中。

　　 “哪有那麼容易，想要培養一個熟練的女工，得需要時間。”

　　 喬向前撓撓頭。

　　 “是得需要時間，可一旦培養起來，那都是自己的人，更何況現在都講究特區速度，一個個都跟坐了火箭似的，哪裡像你們皮鞋廠那些女工，一個個都使喚不動。趁機會換了正好。”

　　 如今，孫慧芳和柳青青兩個人都是生意場上的老手，兩家小店被她們經營得有聲有色。

　　 “對啊，爸爸，我覺得那個叫林曉旭阿姨就不錯。可以讓她來負責教新來的女工們。”

　　 喬金靈對林曉旭的印象很好，且不管脾氣如何，單憑一腔正義感，應該是能有大作為的人。

　　 “嗯，爸爸也覺得她不錯。”

　　 喬向前說完，又瞅了一眼孫慧芳，改口說道：“當然還是你媽媽好，你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沒有任何一個人能比得上她。”

　　 喬金靈心領神會，趕緊附和說道：“對！爸爸說的太對了！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

　　 “我又沒說什麼，你看你們兩個人做賊心虛的樣子，林曉旭好，你就重用呗，這樣說，顯得我很小心眼，我可什麼話都沒有說。”

　　 孫慧芳壓根沒有生氣，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才不會為了這些事情而吃醋。

　　 “我就說吧，你媽媽是世界上最大度的女人。看看人家這胸襟，跟大海一樣寬闊，比大山還要雄壯……”

　　 孫慧芳虛錘了一下喬向前，打斷了他的話，一家三口，其樂融融。遇到困難怕什麼，一起想辦法就是了。

　　 過了幾天，放學路上。

　　 喬金靈覺得爸爸依舊愁眉不展。

　　 “爸爸，你是招不到女工嗎？陳叔叔也沒好辦法嗎？”

　　 喬金靈試探問道。

　　 “對啊！按理來說，我們開的工資也不低，一個月70塊錢，已經很不錯了。可是問的多，一個來的也沒有。那些老工人每天加班加點趕訂單，雖然沒提什麼意見，可是一個個連軸轉，也不是辦法呀。”

　　 喬向前眉頭緊皺，本來工資是60，陳國強怕招不到女工，這才提到70塊，可就這樣的工資水平，竟然一個女工也找不到。

　　 “爸爸，您别着急，明天不上學，靈靈陪您一起去，說不定我去了，就能招到女工了。”

　　 喬金靈小腦瓜子飛速運轉。她一時之間也沒好辦法，又不忍心看到爸爸為難。

　　 “對呀，想當初就是靈靈琢磨的好點子，用棉線穿小花菇賣，這才賺到了第一筆錢，我就說你是咱們家的小福星，有了你，相信明天肯定有好運氣。”

　　 喬向前嘴角扯出一個笑，雖然他知道這種事情和運氣無關，可是他也願意說出來讓女兒高興一下。

　　 “放心吧，爸爸，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喬金靈拍了拍喬向前的手。

　　 “當然喽，咱這是吃着甘蔗爬樓梯，一步更比一步甜。”

　　 每次喬向前覺得心情煩躁時，隻要有閨女在旁邊叽叽喳喳一通，他的心就舒坦起來。

　　 喬金靈覺得奇怪，按照87年的工資水平，70元一個月工資已經很不錯了，況且還能帶薪培訓上崗，沒理由沒人來？

　　 随着開放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地方需要招工。而聯産承包責任讓農村勞動力解放出來，轉磨盤大的巴掌地，哪怕溝溝角角跟繡花似的伺候，一兩個勞動力就足夠了。飯夠吃了，就是沒錢花，所以大量農村人進城打工。

　　 安慶市為了解決兩方面需求，專門開辟人才市場，人頭攢動，烏泱泱一大群。

　　 等喬金靈和爸爸來到人才市場，才知道有多火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