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金靈打起精神，努力擠出笑容，爸爸媽媽都還在，不能讓他們太擔心。

　　 人生不隻是有愛情，還有其它的感情。安慶市皮鞋廠像是沒有在時光中流淌過，一看大門，竟然還是以前的模樣，沒有絲毫的變化。

　　 “金大爺，好久不見，您身體還硬朗啊？”

　　 喬向前一眼就瞅到了金三陸，看着蒼老了不少，還是那顆标志性的大光頭，臉上多了很多皺紋，精神矍铄，行動自如，其實他本來可以退休頤養天年，可老人家閑不住，非要繼續給皮鞋廠看大門。

　　 “哎呦，這不是喬廠長一家嗎？真是貴客啊，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看到你們，要不是你，我老金就得賣一輩子瓜喽。”

　　 金三陸抓緊喬向前的手，人一上年紀就容易想以前的事情，這兩天他老是回憶以前，剛惦記上，喬向前他們就出現在眼前。

　　 他一番感慨，尤其是對喬金靈，印象中還是那個可愛的小姑娘，怎麼一下就長得亭亭玉立，像大變活人一樣。

　　 “時間過得真快，喬廠長那時候帶你來我攤上吃西瓜，才那麼小一個，這一念叨就這麼高了，長得真俊，許婆家了沒？要是沒有，金爺爺有個小孫子，那模樣沒得說…”

　　 金三陸還在唠唠叨叨，被喬向前拉到一邊，他知道閨女不想聽這些話，用眼神示意孫慧芳帶喬金靈和喬金鳳進去。

　　 當初孫慧芳去北京的時候，就把皮鞋廠托付給林曉旭，這些年林曉旭兢兢業業，非常負責，在這個期間，就把皮鞋廠抵給了林曉旭，至此就不再過問廠裡的事。

　　 林曉旭對于她們的到來，覺得特别意外，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沒了蹤迹，還能再一次見到，實在太不容易了。

　　 喬金靈看着眼前的林曉旭，不再梳兩條烏黑油亮的大辮子，頭發燙到耳朵附近，烏蓬蓬的一堆，看起來成熟幹練，頗有一廠之長的架勢。

　　 曾經，這個姑娘一臉憧憬說要去看林黛玉的扮演者陳曉旭，好似沒多久，在歲月的沉澱下已經愈發從容。

　　 喬金靈提出想去看小黑，還是埋在原來的地方。

　　 “孫姨，靈靈，這些年皮鞋廠不好過，可能我能力不行，除了能保住之前的産業，基本就是收支平衡，可我還想堅持着，不然這幫女工就沒地方去了，現在到處都是下崗的，有本事的都出去找路子了，剩下的都沒辦法。”

　　 林曉旭歎了一口氣，光靠情懷支撐不住一個廠，她已經盡力了。

　　 “要是資金有問題，你盡管說，能幫的，我們一定盡量幫。”

　　 孫慧芳對這裡也有感情，就是這裡鍛煉了她的能力，不然她還困在小賣部裡賣零碎，哪有現在的産業。

　　 “哦，孫姨，我不是要資金，我是想你們在大北京，路子多，想法多，能不能看看救救這個廠？我是真不舍得。”

　　 林曉旭趕緊解釋，她更想要新鮮的主意，能跟得上市場需求，現在皮鞋不好賣，路子也打不開。

　　 “曉旭姐，你們為什麼不試試運動鞋或者闆鞋，針對年輕人，以後這塊市場會越來越大。”

　　 喬金靈知道年輕人雖然對洋品牌吹捧，可對國貨更有期待，隻是覺得樣子老土，其實穿起來很舒服。

　　 “對啊，靈靈說得對，我有一間設計室，咱們可以合作，款式新穎，可以試試。”

　　 孫慧芳靈光一閃，也許閨女的主意是個好辦法。

　　 “太好了，還是靈靈腦子好用。我閨女啊，笨得像個大地瓜，要是和靈靈一樣聰明就好了，都怪我，非要找個呆呆笨笨的男人，可算是否遺傳過來了。”

　　 林曉旭嘴上吐槽，可她整個人都透着滋潤，喬金靈沒見過林曉旭的丈夫和孩子，也能知道林曉旭過得好。

　　 一個女人是否嫁對人，不是聽她怎麼說，她的身心狀态都會說，從内而外散發的從容，是被愛滋養出來的樣子。

　　 幾個人邊走邊說，突然三個身影蹿出來，喬金靈定睛一看，是小黑的三個孩子。

　　 它們已經退役，可還沒有喪失警犬的警覺，看到有陌生人進廠，沒有吠叫，反而圍繞在喬金靈身邊。

　　 喬金靈知道這些小家夥認出自己了，哪怕多年未見，它們還依舊把她當主人。

　　 “白鼻頭，白尾巴，白點點…”

　　 喬金靈看到這些小狗，立馬開心起來，它們眼裡是純粹的信任，不摻雜一絲雜質。

　　 “小家夥們還認識靈靈呢，它們在這裡特别聽話，每天跟着金大爺一起看廠，窩就在它們媽媽旁邊，沒事就哪裡也不去。隻是可惜啊…”

　　 林曉旭把三隻狗照顧得很好，頓頓有肉，比在警隊時的夥食還要好。

　　 “可惜什麼？”

　　 “古警官呐，你們不知道嗎？他本來都是副局長了，不知道得罪哪裡的領導，被下放負責林區，媳婦兒跟人跑了。結果巡邏林區時候，遇到偷砍樹的，被人打了，不知道傷到哪裡，站不起來了，老娘傷心直接一命嗚呼，好好一個人，現在可慘啦。”

　　 林曉旭唏噓，都說好人有好報，可古警官這麼好的人，怎麼就這麼慘呢？

　　 “他…怎麼會…”

　　 一直沒說話的喬金鳳嗫嚅着嘴唇，她不知道古溪河現在淪落到這個境地。

　　 孫慧芳和林曉旭繼續聊着，隻有喬金靈察覺到喬金鳳的不正常，她明白喬金鳳曾經暗戀過古溪河，兩姐妹談過一次以後，就再也沒說過。

　　 她以為這隻是喬金鳳少女懷春的一段插曲，早就忘了，可如今看姐姐的神情，就知道從來沒忘記過。

　　 怪不得她一直不答應爨雷，心裡沒位置給另外一個人了，喬金靈攥緊喬金鳳的手，無聲責怪：“我的姐姐，你還說我傻，傻的人是你啊。”

　　 喬金鳳感覺到手心的力量，瞅了一眼喬金靈，就知道自己埋在心底的事情，這個妹妹已經知道了。

　　 是！

　　 她還記得那個穿着制服的英俊男人，那個像神一樣拯救過她的男人，凜然正氣，笑起來帶着彎彎眉眼的男人。

　　 那個從少女時期偶爾出現在她夢裡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