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樹全越說越是激動,根本不顧司業那黑的像是鍋底的臉色,指着謝營問:“謝兄,你來說,你來說,我們讀書到底是為了什麼?
!
”
司業立即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得意門生,暗示的搖了搖頭。
這樣的事兒絕對不能胡來。
這已經是政治上的事兒了。
這些學生馬上就要科考,若這個時候牽扯進政治旋渦,可以說一定會前程盡毀。
但是謝營隻當做視而不見,揚聲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
他平時在國子監就是風雲人物。
畢竟是一地解元,又風流倜傥,家世不錯,又得到祭酒和司業們的賞識,可以說是風光無限。
學子們就是這樣,隻要是有一個人帶頭沖在前頭,他們就很容易被煽動情緒。
此時一被謝營這麼一說,所有人都熱血沸騰。
司業則閉了閉眼,一時都忍不住想要上去晃一晃謝營的腦子了。
這腦子裡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啊?
!
這事兒是能攙和的嗎?
!
而此時,其他的學子們短暫的沉默過後,便發出了尖銳的爆鳴。
幾乎是所有的學子們都開始舉着手重複剛才謝營的那句話:“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
任樹全此時也掙紮開來,沖在最前頭,一直喊;“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
常安看的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連忙擦了一把頭上的冷汗看着旁邊的謝營:“你,你說你為什麼啊?
這下完了,這下全完了。
”
“這算什麼完?
”謝營壓低了聲音,拉過常安來:“幫我個忙。
”
常安啊了一聲:“我可不會去牢裡給你送飯!
你自己找的。
”
謝營頭上鑿了他一下:“說什麼呢?
我讓你過去跟任樹全說幾句話。
”
任樹全那個家夥,常安平時最讨厭他了。
現在聽見這個,立即就撇嘴:“你瘋了,我可沒瘋,我才不要!
”
幹什麼失心瘋跟這樣的人玩兒啊。
謝營就笑了一聲:“你若是去了,我保證你以後見不到任樹全,你去不去?
”
常安半信半疑。
但是随即轉念一想,還别說,謝營從來都不打诳語。
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立即就問:“說什麼?
”
“你去告訴他,說這麼鬧還不夠,這麼鬧,隻有咱們國子監的人知道,但是等到祭酒他們來了,立即就把人都給壓下來了。
”
謝營微微扯了扯嘴角:“要把事情鬧到最大,那得去外頭,你讓他去孔廟,把孔聖人給搬出來。
”
?
!
啊?
!
常安的腿一下子就軟了,匪夷所思的盯着謝營。
謝營他知道他自己在說什麼嗎?
他是不是瘋啦?
!
謝營深吸了口氣,想到當時戚元跟自己說這話的時候,自己也同樣是半天都不敢相信。
畢竟這樣的事兒,真是聞所未聞,他們想破頭都想不出來啊。
常安有點兒不敢。
他結結巴巴的說:“我,謝營,你你你,你别害我,我還不想死呢。
”
他就算是學的不怎麼好,但是也不至于想不開去作弄孔聖人吧?
他家裡老爺子非得把他直接打死送下去給孔聖人賠罪不可!
謝營輕笑出聲:“關你什麼事?
你隻是跟他提一提,但是到底聽不聽,那得看他自己啊。
”
常安似信非信的看着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不過,過了一會兒之後,他還是湊過去跟任樹全說了。
人在情緒激動的時候,是很容易上頭的。
尤其是在周圍這麼多的擁護者的崇拜的眼神,被這麼多人圍着,這樣你的關注度,此生都不會再有。
任樹全義薄雲天,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氣,立即就推開了先生,大聲的招呼同學們:“同學們,想不想給忠臣讨個公道?
!
想不想要萬世揚名?
!
”
學子們紛紛應和。
任樹全就說:“現在忠臣蒙冤,實在是千古奇冤,咱們讀書人寒窗苦讀,為的就是報效國家,為了匡扶社稷,若是我們對任大人的犧牲視若無睹,以後我們又有何顔面自稱是讀書人?
!
”
說着說着,他振臂一呼:“同學們,我們去孔廟!
去請出孔聖人神像,去為任大人喊冤!
去要求聖上嚴懲盧家,重罰太孫殿下!
為任大人讨個公道啊!
”
常安險些腿一軟就直接跪在地上。
蒼天啊。
這幫龜兒子可真是敢想。
真他娘的不知道哪來的膽子。
謝營并沒有笑,他擠在人潮裡,忽然被一隻手抓住了胳膊。
是他的先生,國子監的郭先生。
郭先生一把拽住了他,急急地說:“不能去!
謝營,你别跟着他們一起胡鬧!
已經有人去請祭酒他們了,這件事非同小可,你不能牽連進去!
”
其實事到如今,謝營的任務的确是已經完成了。
他該做的都做了。
戚元要求他做的也就是這些。
但是他還是很想親眼出去看看情況。
因此他皺着眉頭憂慮的說:“郭先生,學生不贊同他們如此做,隻是想去看這些,看看能不能勸動些同學回來。
”
這倒也是。
郭先生重重的歎了口氣:“你去吧,自己盡量小心。
”
唉,自來學生就是最難教導的。
他們要鬧起事來,那可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每每都是一殺一大批的大事。
郭先生跺腳去找人了。
謝營則跟着人流一道出了國子監,而後又看着任樹全趾高氣揚的帶着學生,一路吸引了無數路人跟着,去了孔廟,打傷了看守孔廟的人,發生了沖突,而後,任樹全抱着孔聖人的神像,緩緩的從孔廟出來。
巡檢司和兵馬司的人此時都已經接到了消息,急急忙忙的帶了人過來。
此時半座城都被驚動了。
學生們不要性命的闖進孔廟,去将孔聖人的神像搬出來。
這他娘的,本朝開國了這麼多年,這還是頭一遭!
真是聞所未聞!
大家一時之間奔走相告。
戚震剛還在家喝茶,覺得日子實在是過的有些無聊。
元姐兒說要等一等,但是這等的也不久了,怎麼還是半點動靜都沒有?
反倒是任家的名聲越來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