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子溫溫柔柔的喊吉子起來，等到荀先生出去，便輕聲跟吉子說：“你當初.......”
她歎了口氣有些為難。
阿吉是大周餘姚人，當年之所以會來到東瀛，原因也十分複雜。
本來當初阿吉都已經嫁到了閩地的漳州，隻是嫁過去之後不久，就被海上的海寇給擄走了。
後來阿吉幸運，趁着那些海寇看管的不嚴，偷偷地跟着商船跑回去了。
可是當她再回去，已經沒有人肯再接納她。
她的丈夫和婆婆将她打出家門，連孩子也不肯讓她看一眼。
阿吉沒有法子，一路乞讨回了浙江餘姚，可娘家也不願意收留她。
她這才沒有辦法，投了海，卻又被當時的東瀛使團的船給撈了起來，這才跟着回了東瀛。
提起舊事，阿吉的心裡滿滿都是苦澀，連喉嚨都緊繃着，眼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都是他們虛僞，他們都該死！”
禾子抿了抿唇點頭：“阿吉，這些年你一直都跟在我母親身邊學習各種毒藥和醫理，這一次海上王有能用到你的地方，是你的機會，隻要事情辦好，你便能跟子女團聚了，你要争氣啊。”
分明阿吉的年紀和禾子的母親差不多大，但是禾子卻仿佛把她當一個晚輩。
吉子并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朝着禾子磕了個頭，重重的應是。
等到晚間，她就已經把東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
禾子親自送她，又問她還有沒有别的需要的。
吉子徑直搖頭：“您放心，我都準備好了，什麼都不缺的。”
荀先生在邊上提點：“你是大周人，會說浙江話也會說閩南語，這是很難得的，沒有人會懷疑你，吉子，别叫王爺失望。”
吉子手忙腳亂的跪下磕頭。
荀先生這才點點頭：“去吧。”
等到她被人帶走，禾子才轉過頭去問荀先生：“先生是要讓吉子去做什麼呢？”
荀先生的臉色冷淡，眼裡全是漠然：“背叛了王爺的人，不配再活着，吉子擅長用毒，就讓邱家的人感受一下什麼叫做絕望吧。”
禾子立即就明白了荀先生的真正意思。
這是不打算一下子殺掉邱家，而是準備給邱家下毒，進行長久的折磨。
她微笑着拍手贊歎：“還是先生聰明，怪不得王爺這樣喜歡先生。”
因為荀先生足夠狠毒。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徐海這個人陰險狡詐，翻臉比翻書都快，自然喜歡的也是同樣的人。
荀先生滿腹經綸但是卻在大周沒有立錐之地，當然也是因為他辦事太過極端，時常做些傷天和的事。
這倆人湊到一起，着實是一件令人頭疼的事了。
荀先生摸了摸禾子的頭發：“王爺震怒，這一次的事情不是那麼簡單，不讓王爺出了這口氣，将來誰都不會好過。”
這倒是，禾子很明白徐海的脾氣。
她有些擔憂：“先生，我家族......”
“放心吧。”荀先生志得意滿的笑了：“有我在，誰也動不了你們。”
禾子便撲進他懷裡。
海上因為那座小島的事情掀起了一陣滔天巨浪，大周其實也各處都在暗流湧動。
太孫消失不見，消息傳回京城，馮皇後天天都在閉門念佛給孫子祈福。
盧家人也立即進宮求見盧太子妃。
一片亂糟糟的，但是盧太子妃倒是還能穩得住，她輕聲說：“雲庭做事有分寸的。”
這是分寸不分寸的事嗎？
盧大夫人此時說不清楚心裡到底是什麼感受。
當初還巴望着能夠把盧鳳儀嫁給蕭雲庭，哪怕不能做太孫妃，覺得做個側妃也是極好的啊。
可現在，她又忽然慶幸當初蕭雲庭那麼強烈的反對了。
否則現在自家女兒可不就得賠進去一輩子？
她咳嗽了一聲，自己都說不清楚自己是什麼樣的心态：“若是真的落在了倭寇或是海匪的手裡......”
那豈不是奇恥大辱麼？
這太孫的位置都不一定還能保得住！
朝廷百官如今私底下都在議論紛紛，都覺得這麼久都沒消息，那就肯定不是什麼好消息了。
甚至有的人都已經開始在讨論若是太孫真的回不來了，那麼該換誰做儲君了。
連小柳貴妃的小兒子都有人提。
畢竟永昌帝剩下的兒子們年紀都不算大。
盧太子妃轉頭瞥了她一眼，嘴角噙着一抹冷笑，笃定的搖頭：“不會的。”
她一字一頓，語氣堅定：“我自己的兒子我了解，現在隻會有兩個可能，一，他死了，二，他另有打算，他絕不可能會活着被倭寇和海匪俘虜。”
隻要蕭雲庭神志清明，這件事就不可能會發生。
他是天之驕子，是永昌帝最疼愛的儲君，他一身的傲骨。
盧太子妃就這麼直截了當的說出要麼就是死了這樣的話，讓盧大夫人震驚得一時都說不出話來。
她不知道為什麼盧太子妃能夠用這麼雲淡風輕的語氣說出這樣的可能。
那是盧太子妃的親生兒子，也是盧太子妃後半輩子的指望啊！
現在的情況糟糕的已經不能再糟糕了，死了，那不必說，盧家和盧太子妃以後都指望誰去？
落在倭寇手裡，那比死了還糟糕。
哪怕永昌帝舍不得孫子，答應東瀛的條件将人給放回來，但是這一輩子的屈辱也是不可能洗清了的。
更不可能繼續當儲君當皇帝了。
不管怎麼看都是死局的情況下，盧太子妃竟然還能如此雲淡風輕。
盧大夫人是真的不理解。
盧太子妃也不需要她理解，她輕描淡寫的說：“所以沒什麼可擔憂的，我信得過我的兒子，我相信聖上也是這麼信他的孫子的。”
的确，永昌帝啪的一聲将奏章扔在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内閣衆人：“怎麼？人都還沒找到，你們就先給朕的大孫定罪了啊？”
其他内閣的閣老們都看着賴首輔。
其實這種奏章，若是沒有他們的允許的确是到不了永昌帝的桌案上的。
所以某種程度上，這就是代表了内閣的态度。
現在聽見永昌帝這麼問，大家都一時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