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黑風口的第三日,隊伍踏入了黔東南的苗寨地界。
青瓦木樓依山而建,像串在山間的黑珍珠,吊腳樓的廊檐下挂着金黃的玉米和火紅的辣椒,空氣裡彌漫着酸湯魚的酸辣和草藥的清香。
“這地方比涼山熱鬧多了!”
“你看那阿婆繡的苗繡,上面的鳳凰跟活的一樣。”
火女啃着剛買的苗家酸糕,酸得眯起眼睛。
趙琰的骨刀在腰間輕輕顫動,卻不是警惕,更像是一種溫和的共鳴。
他注意到苗寨的屋檐下都挂着個小小的竹筒,竹筒裡插着不知名的香草,風吹過時,會散發出安撫心神的氣息。
“前面是‘鼓藏頭’(苗寨首領)的家!”
“我阿爸說,你們要找的「鳳凰血」,鼓藏頭爺爺知道在哪。”
帶路的苗族小姑娘阿依甩着烏黑的長辮,銀飾在陽光下叮當作響。
鼓藏頭的家是座三層的吊腳樓,門前立着兩根刻滿苗族古歌的木柱。
老人穿着深藍色的對襟衫,手裡握着根龍頭拐杖。
當他看到趙琰腰間的骨刀,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北鎮軍的刀?”
“您認識?”
趙琰詫異。
“年輕時在貴陽見過老軍長,他的佩刀上,就有這樣的銀狼紋。”
老人請他們進屋,火塘裡的火苗跳躍着,映得他臉上的皺紋像刀刻般深刻。
得知他們來的目的,老人這才繼續開口:“鳳凰血不在我們寨,在月亮山的「飛瀑洞」,那裡住着「守血人」,是蚩尤的後代。”
“守血人好打交道嗎?”
蘇海燕摩挲着峨眉刺。
老人的臉色沉了沉:“不好說!”
“去年有夥穿灰袍的人去找他,回來就瘋了,整天念叨‘鳳凰泣血,萬物歸墟’。”
灰袍人!又是他!
趙琰的骨刀驟然發燙,銀紋亮起。
這次的預感,似乎比在涼山時更強烈。
入夜後,苗寨燃起了篝火。
姑娘們穿着百褶裙跳着蘆笙舞,小夥子們吹着蘆笙,歌聲在山谷裡回蕩。
軒轅坤坐在火塘邊,手裡拿着個銀項圈,是白天在集市給葉晨欣買的,上面刻着兩隻交頸的鳳凰。
“這是給你的!”
他遞過去,耳根紅得像火塘裡的炭。
葉晨欣接過項圈,指尖碰到他的手,這次沒有躲開。
銀圈冰涼,卻被她捂得漸漸發燙:“挺好看的。”
就在這時,一個穿黑袍的老婦人突然走到他們面前。
她手裡端着個黑陶碗,碗裡盛着暗紅色的液體:“貴客,喝碗「同心酒」吧,苗家的酒,能定心神!”
軒轅坤剛要接,葉晨欣突然按住他的手,短刀出鞘,在碗沿輕輕一劃。
刀刃竟泛起了烏青色!
“有毒?”
她厲聲喝道。
老婦人臉色驟變,将碗一摔,轉身就跑。
黑袍被篝火燎起一角,露出裡面的灰布。
很顯然,這老婦人應該是灰袍人的同夥!
“追!”
趙琰緊握着骨刀,銀紋在夜色中亮如白晝。
老婦人跑得極快,像隻狸貓鑽進了吊腳樓之間的窄巷。
衆人追到巷口,卻見她突然倒地,身體抽搐着,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七竅流出黑血。
“是「蝕心蠱」!”
鼓藏頭趕了過來,看着老婦人的屍體,眉頭緊鎖:“有人用蠱控制了她,一旦敗露就會觸發子母蠱,殺人滅口。”
“靠,肯定是灰袍人幹的。”
“他到底想幹什麼?”
軒轅坤握緊拳頭,項圈在掌心硌得生疼。
“他想讓我們和苗寨反目!”
趙琰指着老婦人的屍體:“你看她的指甲縫裡,有鳳凰羽毛的碎屑,這應該是飛瀑洞的鳳凰翎,他想嫁禍我們偷了守血人的聖物。”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苗民跑來報信:“鼓藏頭爺爺,飛瀑洞的守血人來了,說我們寨私通外人,偷了鳳凰血!”
衆人趕到寨門時,月亮山方向果然來了隊人馬。
為首的是個穿獸皮的壯漢,臉上畫着血色圖騰,手裡舉着根長矛,矛頭挑着塊染血的布料,這是趙琰他們隊伍的隊旗!
“把偷血賊交出來!”
“否則……我們将踏平你們寨!”
壯漢的聲音像打雷。
“不是我們!”
“這事……與我們無關!”
鼓藏頭擋在前面,龍頭拐杖頓得地面咚咚響。
“呵,不是你們?那證據呢?”
壯漢冷笑道:“我隻知道,你們寨今天來了外人,我守了三百年的鳳凰血,就今天丢了!”
軒轅坤突然往前走了一步,将葉晨欣護在身後:“血是灰袍人偷的,跟苗寨無關。”
“我們可以跟你去飛瀑洞,幫你把血找回來。”
“你算什麼東西?”
壯漢瞥了他一眼,手裡的長矛直指他的咽喉:“一個連自己心都守不住的人,也配談「守」字?”
這句話像針,狠狠紮進軒轅坤心裡。
他知道,壯漢在他的身上,看出了什麼來。
隻不過這話……
确實太直接了一點!
“我是不配!”
“但我能守住我身邊的人,能守住對她的承諾。”
軒轅坤的聲音很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堅定。
他握住葉晨欣的手,十指緊扣:“還有……鳳凰血,我們一定幫你找回來。”
葉晨欣的手指微微一顫,随即用力回握。
火塘的光映在她臉上,能看到她眼角的淚光,卻不是悲傷,是釋然。
壯漢盯着他們交握的手,又看了看軒轅坤眼裡的堅定,突然收起長矛:“好!我信你一次!但要是找不回鳳凰血,你們和這寨的人,一起給鳳凰殉葬!”
話音落下,這壯漢轉身帶着衆人離去。
蘇海燕沒好氣道:“你可真是的,莫名其妙許諾幹嘛?”
“這東西又不是我們偷的,他們要找就讓他們找去呗,非要給自己添點麻煩!”
蘇海燕的話落下,軒轅坤欲言又止,可卻說不出什麼來。
一旁的裴秀見此一幕,苦笑道:“行了,這事……就算他不說出來,我們也非做不可!”
“走吧,既然要答應了,那我們就應該先準備一下,免得……”
“到時候焦頭爛額,影響了進度!”
裴秀的話落下,趙琰也不否認,點了點頭,幾人朝着旁邊的篝火圍了過去。
沒有唱唱跳跳,而是一個個眼神嚴肅地商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