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許文娟一早要走,安芷特意起了個大早,親自送許文娟出城。
馬車穿過早市,安芷讓人停下買了一屜包子,“天沒亮我就讓裴府廚子準備了幹糧,從京都回九夷,雖說官道太平,但春雨連綿,萬事都要小心才好。
”
許文娟猶豫了一會,終是說實話,“此番出城,我不會馬上回九夷,我會在臨山的半路上,等接到人再回去。
”
安芷聽到許文娟說要去臨山等人,有些驚訝,但很快淡定下來。
畢竟許家侄兒才五歲,許文娟接在半路接回去才是正常,總不能讓一個五歲小孩自個兒去九夷。
京都說大不大,沒多久就到了城門口。
安芷不好下馬車相送,隻在馬車裡做最後的道别,“有句話裴阙說得對,過去了就是過去了,莫要太沉溺于過往悲恸。
等你平安到九夷,咱們來日方長。
”
許文娟點點頭,眼眶微酸,心中默念了一句“來日方長”,可真的會有來日方長麼?
誰都沒有答案。
“你好好保重。
”許文娟道,“如今裴阙再入鎮撫司,日後必定能重振裴家,你的好日子還在後頭。
若是有再見的時候,希望我們都能平安順遂,沒有憂愁。
”
“你也是。
”再不舍的情誼,也到了分别的時刻。
安芷從木窗往外眺望,直到瞧不見許文娟一行的身影,才眷戀不舍地放下木窗。
冰露遞過來帕子,安芷擦了眼淚,呆坐了好一會兒,才讓車夫回去。
“夫人,你别難過了,你們還有機會再見的。
”冰露安撫道。
“再見又是何時呢?
”安芷往常也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隻是在許文娟身上,到底有太多的意難平,“罷了,不想了,咱們回去吧。
”
回到裴府後,因着陶瑞明住在府上,張家三位姑娘,暫時不過來讀書了。
太後喪期内,百姓三個月内不能婚嫁,冰露和順子的婚事也隻能推遲。
安芷閑來無事,便帶着悅兒在書房玩。
另一邊,裴阙重入鎮撫司,很快就上手了。
本來朝中一些針對的人,随着太後葬入妃陵後,也沒了聲息。
這日裴阙下值準備回府時,遇到了七王爺李興,邀他去别苑喝酒。
臨山戰事還沒結束,李興是為了太後喪儀才急忙回來,現在身上還帶着傷。
如今太後下葬,他也要回臨山剿滅許家餘孽。
别苑的院子裡,柳葉抽芽,嫩綠的柳枝随風擺動,裴阙和李興就坐在湖邊的涼亭裡。
“裴兄最近氣色不錯啊。
”李興道。
裴阙說了句還好,心中思索着李興這次想和他說什麼。
李興往後靠在軟墊上,他身上的傷還疼着,眼下沒其他人,怎麼舒服就怎麼坐了,“本王馬上要回臨山了,不過臨山天險難攀,加上臨山是許家制造火藥的地方,數月來,本王一直沒能攻下臨山,實在是頭疼。
”
以前李興在裴阙跟前,并沒有特意自稱“本王”,但這次不一樣了,可見心态的轉變。
裴阙察覺出李興的細微變化,他和李興有那麼點情誼,卻也隻有那麼一點,故而他會表明自個在臨山有細作,卻不會把所有都告知李興。
“臨山确實易守難攻,過去幾個月,王爺費心了。
”裴阙恭維了一句,“要想攻下臨山,最好是從内部擊破,這在微臣之前的信件中也曾提到過。
”
李興自稱“本王”,裴阙就跟着改稱“微臣”,都是聰明人,誰都能明白誰的意思。
李興點點頭說是。
如今冀州已破,李興隻差一個臨山了,隻要拿下臨山,惠帝留下的隐患都能解決,李興的功績也就無人能比。
隻不過,裴阙說裡應外合,可真要做起來,并不是太容易。
李興眼睑微眯,目光在裴阙身上轉了一圈,遇到這種煩心事,他很喜歡和裴阙交談,因為裴阙每次都會給他帶來有用的主意。
“裴兄在臨山的人,可能與我呼應?
”李興問。
“自然可以,臨山長久不破,我心難安,願意為王爺盡力。
”裴阙不打算說許文娟的事,他和李興都有各自的底線和秘密。
他能為了安芷而答應許文娟的請求,但李興不可以。
李興見裴阙同意了,也沒意外,許家是裴家的心頭大患,裴阙自然也想早點解決許家。
他會叫裴阙過來,是另有要事相商。
“有裴兄這句話,攻破臨山就不是問題了。
”李興側身動了動,還是不太舒服,幹脆坐直了說話,“不過解決臨山後,本王還有一個問題,眼下皇上年幼,京都裡的朝政太不穩定,本王實在不放心就這麼回封地。
可按理來說,本王應該要回去的,不然百姓說起來,就要猜測本王是不是有什麼不軌之心。
”
在裴阙跟前,李興就是擺明了說有當皇帝的想法都可以,但是不能讓百姓這樣認為。
皇上雖然年幼,但登基後,并不像惠帝一樣驕橫無度。
百姓和朝臣們沒有不滿,也沒什麼稱贊的地方。
皇上雖然平庸,卻也因為平庸到沒有差錯,讓人沒有理由去廢了他。
李興不想離開京都,他覺得待在京都,才有希望上位。
若是回了偏遠的封地,便是山高水遠,鞭長莫及。
但裴阙并不這麼認為,“太後下葬後,進京奔喪的宗室,一月之内都會返回封地。
若是隻有王爺留下來,就算借口再好,也會被人懷疑。
要麼所有人都不回封地,要麼所有人都要回去。
”
可李興還要去臨山,這裡就不止一個月的時間,不可能把所有人都留下來。
“裴兄是覺得,我回封地比較好?
”李興微不可見地皺了下眉頭。
“隻要京都裡有人,回封地并不是壞事。
”裴阙分析道,“皇上年幼,不不僅王爺不放心,也會有其他人不放心。
不管别人怎麼想,總之您絕不能做第一個出來說話的。
”
第一個出來,就代表最不信任京都的世家,也顯得最沒有耐心,到時候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别提以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