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撫司管京都上下大小雜事,沒有錦衣衛的上聽皇權,也不如六部官員事務的單一。
不管是大事還是小事,隻要在京都裡發生的,鎮撫司都要摻一腳。
但是摻和得多了,容易有好處的同時,也能得罪人。
對想撈點小油水的人來說,鎮撫司是個絕好的去處,還能結交一些同好之人。
可如果是想好好當官的人在鎮撫司,就有些難辦了。
早前安成邺剛進鎮撫司的時候就沒少吃苦頭,不過他能忍,性子也慫,故而相安無事地等到裴阙進了鎮撫司。
裴阙之前名聲不太好,就是在鎮撫司裡辦事辦出來的,他們遇到文官要能說,遇到武官要會點功夫。
裴老爺子想磨一下裴阙的性子,所以選了個最不好待的鎮撫司。
安芷聽到裴阙可能又要回鎮撫司,不知道該喜還是憂,“皇上年幼不管朝政,朝堂上就成國公一個人和雲興邦撐着,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去了鎮撫司,又是大大小小一堆的雜事,等你再離開的時候,怕是又惹了一身的污名。
”
“名聲這個東西,真不用太在意。
”裴阙無所謂道,“日子是咱們自己過,隻有手中有權,不管别人怎麼說,咱們還是能舒服過日子。
夫人莫想那麼多,張槐安說你如果是男子,一定是個心思特别重的軍師。
”
安芷吃了兩口肘子就不吃了,歎氣道,“我要真是男子就好了,從小起,我讀書就比兄長要好,就連父親都說,如果我是男兒,肯定能中舉。
”
這話并不假,隻不過安芷幼年沒想過科舉的事,後來母親病逝,她要撐着安府的宅院,還要防着父親外頭的女人,哪裡還會往這方面想。
若不是今兒張瓊說到女子書院,她還真沒想過這件事。
“那可就太不好了。
”裴阙嘟囔着嘴,蹭着安芷坐,下巴搭在安芷的肩上,“你要是男子,我豈不是要沒夫人了。
”
裴阙在安芷的脖子上蹭了蹭,絲滑的觸感讓人流連忘返。
安芷被裴阙蹭得癢,嫌棄地推了下裴阙的胳膊,但是沒能把人推開,轉身捏住裴阙的鼻子,“可等你去上值,我在家中也沒事做啊,若是讓我和從前一般與那些夫人攀比過日子,想想就很累。
”
回到京都後,安芷就刻意避免了遊園、賞春等活動,就是不想去聽那些是非。
除了有什麼事非要出門,她才會願意出門。
安芷總覺得,她的人生不該如此。
“夫人想做什麼都可以做,隻要夫人願意,就是開個學堂都可以。
”裴阙從背後抱住安芷道。
安芷笑了,“你就盡說一些傻話,世人怎麼會允許我一個女子辦學堂,再說了,就是我敢開,也沒人敢來讀啊。
”
“誰要是敢說閑話,我就割了他的舌頭。
”裴阙比了一下手勢,“我是說真的,我也明白夫人多有顧忌,可人這一輩子,永遠管不住别人的嘴。
如今夫人不是教了張家的三位姑娘麼,這不就有人來上學。
而且夫人也說過,你教張家三位姑娘,不是要她們科舉,也不是要她們去和男子争官當,為的是把人給做明白。
”
裴阙打小就是什麼都不怕的性子,他不會有畏畏縮縮的時候,更多的時候,都是别人忌憚他。
但安芷不一樣,母親在的時候,她想要努力搏一個好名聲。
後來母親不在了,她覺得自個兒要更努力,不能讓人瞧不起。
從小到大,她都活在一個别人的評價中。
直到死了一回,她才放下很多規矩,但打小就是那麼一個人,有些觀念很難改變。
安芷把頭靠在裴阙的懷中,感受着裴阙胸膛的溫暖,這世上,也就裴阙敢讓她去做那些離經叛道的事。
不過建立書院談何容易?
光是有錢也不行,還得要有其他人來撐場面。
裴阙有心給她做靠山,她也不想讓裴阙太勞累。
心裡悄悄地歎了一口氣,安芷說到了裴家二房的事,“二房回京都後,二嫂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以前二哥在的時候,變着法地和二哥鬧,如今二哥走了,她看着就像個紙皮燈籠,一點精氣都沒有。
三嫂和我說,二房的坤哥兒過年就二十了,眼下是不能參加科考,但書總是不能落下,想讓咱們幫忙找個書院。
”
裴家有家學,不過前兩年裴家出了事,整個家族都低調起來,故而家學裡的情況,比不上外頭好的書院。
裴阙是家主,承了這份榮恩,就要擔起責任。
以前和二房的那點恩怨,大多也随着二哥的死過去了。
孟氏會來和安芷說,也是許氏放下臉,讓孟氏來探探口風。
“這事好辦。
”裴阙道,“坤哥兒的書讀得還不錯,他有那個真本事,給他安排一個書院倒是很容易。
二嫂那裡,還是得辛苦夫人派人多關心下,總歸是一家人。
”
不管怎麼樣,二房還在裴家的族譜上。
不像大房,就是裴雪被送去寺廟修行,裴阙和安芷問都沒問一句。
說到大房,這會隔壁的裴钰,正好收到了裴雪的來信。
寺廟苦寒,一年四季都不見葷腥。
裴雪本就是嬌養大的姑娘,吃穿用度都是最好,可到了寺廟,就算身邊還有婆子伺候,可看着清湯寡水的飯菜就沒胃口。
而且每日都要早起念經,還要跟着一群冷臉尼姑做早課、晚課。
幾個月下來,裴雪瘦了不少,到了冬日因為風寒,已經病到現在了。
裴钰看完手中的信,轉手放在燭火上燒了。
邊上的侍衛道,“爺,這回小姐是真的病了,寺廟裡的炭火有煙味,小姐用不習慣,入冬後斷斷續續地生病,并不是在裝病。
您看看,咱們要不要派人去看看小姐?
”
裴钰一家已經脫離裴家,沒了家族撐腰,裴雪又是個身份尴尬的,寺廟裡也會看不起人,日子不好過倒是正常。
裴钰燒完信紙後,灰燼随着一陣輕風,吹向地磚,過了半晌,才幽幽道,“稍微注意點,别太引人注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