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阙換了一身玄色裘衣出來,身姿挺拔,從裡屋走出來後,發現施詩還愣在原地,開口道,“既然姑母要先回去,就趁天色早出門,外頭風雪大,遲了不安全。
”
聽到裴阙說話,施詩才從發愣中回神,哦了一下,轉身出了屋子。
安芷瞧了眼施詩的背影,和裴阙一起走到餐桌邊,“施家與咱們本就是兩家,一起過個小年可以,但過年這種大節日,他們本該回家。
”
裴阙知道安芷是在安撫他,但他并不在意這種事,“眼看着高牆起,眼看着高牆落,他們本就不是裴家的人,要走要留都是他們自個兒的事,我做不得幹涉。
我打小就沒怎麼見過姑母,這事傷不了我,但是會傷了老爺子的心。
”
裴懷瑾就一個親妹妹在世,前腳兒剛幫了外甥女,這會家裡出了事,妹妹就要帶着兒女走,未免有些無情。
即使再拖個一兩天,也比這會就走的好。
安芷聽了唏噓道,“老爺子年紀大了後,倒是越來越重感情了。
”
裴阙點頭說了句是,給安芷夾了一塊青菜,心裡卻想着老爺子這是年輕的時候太過理性,所以才會在這個時候過于感性。
夫婦倆用過早飯後,安芷派人去送施家出門,裴阙則是去了老爺子的院子。
偌大的院子,倒是井然有序地各自忙着。
而隔壁的大房,就沒有這樣的景象,自從李氏走後,家裡的一切都是裴钰在打理。
本來看賬這種事,應該裴雪來幹,可裴雪還沒怎麼學會,李氏就走了。
至于裴钰,他詩書可以,但算賬管家就一般。
加上大房今年死了主子,所以很是蕭條。
裴雪進了書房,發現哥哥站在窗子下面看鳥,鼓着臉走過去,“哥,你怎麼還在看鳥,今兒廚房裡又因為銀錢算錯而打起來了,你就一點都不關心我們家嗎?
”
“家?
”裴钰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從裴家脫離出來後,裴钰就是戶主,也就是一家之主。
可他卻從來不覺得這裡有家的感覺,就像隻是一個住的房子,而不是會讓他覺得幸福和想念的地方。
裴雪不懂哥哥問話的意思,點頭道,“對啊,現在咱們家隻有你和我了,若是你都不上心,那往後我們豈不是要完蛋。
”
裴雪最怕的,是被人笑話了。
以前她是高門嫡女,現在呢,什麼都不是。
即使隔壁的四叔辭官了,那也輪不到她去笑話,因為她的日子比辭官的四叔還不如。
裴钰看着妹妹俏麗的臉龐,想到了妹妹與皇上的事,“雪兒,等你進宮後,你是想當個寵妃,還是想爬上皇後的位置?
”
“我能當皇後嗎?
”裴雪從沒想過當皇後,因為她的家世已經不配當皇後了,“朝臣們不會同意皇上立我為後的,而且我也知道了,皇上對我就是一時新鮮,等三年後保不齊就忘了我。
所以還是當寵妃好了,隻要有寵愛,還不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
裴雪想的很簡單,她也看了一些話本子,什麼賢良淑德,她都不要,就要皇上的寵愛。
有了寵愛,就能讓四叔一家高看她,并且給她磕頭。
裴钰聽完妹妹說的,笑着點頭道,“對,做寵妃好。
寵妃不用賢良大度,更不用背負太多的責任,隻要你能得寵,哥哥就能讓你當太後,什麼皇後不皇後的,那都是虛名而已。
”
裴雪聽不懂哥哥說的話,在她的認知裡,隻有皇後才能當太後,但哥哥同意了她的說法,這讓她很高興。
“不過哥哥,母親臨終的時候,讓我們别和祖父斷了聯系,現在四叔辭官,裴家要看着就要衰敗,咱們還要死皮賴臉過去嗎?
”裴雪不想去隔壁,特别是現在,因為去了會覺得丢人。
裴钰從妹妹的臉上收回目光,轉頭看向籠裡的鳥兒,這鳥他已經餓了一天,給點小米粒就吃得歡快,“去,既然是母親的遺言,咱們就去。
”
“可母親不是恨祖父不留情面嗎,怎麼還要我們再去找祖父?
”裴雪撇嘴不願意道,“再說了,祖父都把我們趕出來了,即使我們過去,他也不會見我們。
”
“見不見是祖父的事,去不去就是我們的事。
”裴钰耐心道,“即使我們不是裴家族譜的人,但我們和祖父的血緣還在。
若是我們不過去,别人就會說我們沒良心。
可我們去了,裴家不讓我們進門,那就是裴家鐵石心腸,連兩個沒了爹娘的孩子都不看顧。
”
裴钰成日裡地待在家中,幾乎沒有出門,他把家裡的藏書翻了一半,見識到了許多以前不懂的東西。
裴雪還是不懂哥哥的想法,但她現在隻有哥哥了,所以哥哥說什麼,她就照做好了。
這邊裴钰兄妹準備了東西,打算去看裴懷瑾。
另一邊的裴阙還在老爺子的院子裡,父子倆隔着棋盤在說話。
裴阙落下手中的“馬”,說了句将軍。
裴懷瑾上象,擋住了裴阙的攻擊,“你隻有一馬一卒,這匹馬已經被我的象和車給牽制住,隻剩下一個卒。
裴阙,這盤棋,你赢不了。
”
“我赢不了,父親也赢不了。
您的車用來牽制我的馬,便沒了其他棋子将軍。
”裴阙看着棋盤思索道。
裴懷瑾點頭道,“對,你和我都赢不了。
就像眼下的你和雲家一樣,雲家被你打壓得喘不過氣來,太後也處于尴尬的位置。
有點腦子的,可能會想到你辭官是以退為進,你也确實能達到你要的效果,可你看看棋盤上你我剩下的棋子。
”
棋盤上,裴懷瑾和裴阙都沒剩幾枚棋子,可以說是兩敗俱傷。
“雖說你沒有到棋局上損傷的那麼嚴重,但你又得到了什麼好處呢?
”裴懷瑾往後一靠,長長地哎了一聲,把手中吃來的棋子往地上一丢,嘩啦啦四下滾落開,“雲家被壓,你手裡的權還是那麼多,也沒有拉攏到其他人。
太後被壓,你做到了個以防萬一,但你看看這棋盤以外的地方,那些被吃點的棋子,又滾落到誰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