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钰剛進城門時,就有人給裴阙報了消息。
福生接住主子換下來的官服,挂好後,跟主子一起出了工部,“爺,要備馬車嗎?
”
“不用馬車。
”裴阙搖頭道,“咱們騎馬回去。
”
馬車太慢,裴阙想比裴钰更早回去。
幸運的是,裴阙回到裴府時,裴钰還沒回來。
他直接回了自個兒的院子。
裴阙進屋時,安芷正在和冰露幾個做襪子。
雖說小孩兒的東西都有的買,但安芷待在家中沒事做,就自個兒帶着幾個丫鬟一起做。
“今兒回來得真早。
”安芷放下手中的小襪子,轉頭讓冰露給裴阙倒茶,“是怎麼了嗎?
”
“裴钰到京都了。
”裴阙接過熱茶,薄唇微微抿了一口,“八成待會就會過來,我怕你一個人招架不住,所以提前回來。
”
聽到裴钰兩個字,安芷斂去了臉上的笑容,“他這會過來做什麼,求着老爺子收回話嗎?
”
裴阙搖搖頭,“待會等他過來,就知道了。
不管什麼事,待會我過去就行,不然他們說點話氣到你,那可就不值當了。
”
裴阙心裡還想着裴钰之前給安芷送花,小王八蛋一點好事都不做,就知道瞎攪和。
安芷淺淺地笑道,“我又不是以前年輕氣盛的時候了,裴钰是什麼樣的人,我了解得一清二楚,才不會被他氣到。
”話說到這裡,安芷擡眼看了下裴阙,轉而道,“不過你回來也好,有你在,我能輕松許多。
”
裴阙應了一聲是,話音剛落,外頭就有人來傳,說裴钰帶着裴雪去了老太爺的院子,看着臉色很不好。
安芷和裴阙一塊出門。
今兒天好,石子路上的雪化了一些,裴阙牽着安芷的手,兩人不緊不慢地到了老爺子的院子。
剛進院門,安芷就看到跪在院子裡的裴钰兄妹。
裴雪的表情似乎不太願意,但裴钰的額頭已經紅腫了,看樣子方才用了力。
安芷跟着裴阙到了裴钰兄妹的前頭,轉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就聽到裴阙開口說了話。
“天兒冷了,這麼跪着做什麼呢?
”裴阙的眼神掃到裴钰膝蓋的位置,褲子已經濕了,“老爺子不見你,就是跪再久也沒有用,回去吧。
”
裴钰沒擡頭,他怎麼能回去?
特别是眼下這會,在他眼裡,裴阙就是來耀武揚威的。
若是這會就回去,那就真完了。
“四叔!
”裴钰給裴阙磕頭,“還請您和父親說一聲,是妹妹和母親糊塗了,我不會讓妹妹進宮,會讓妹妹在家中吃齋念佛一輩子的!
懇求您讓爺爺别生氣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
”
“吃齋念佛?
”裴阙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冷笑道,“你有問過裴雪願不願意嗎?
”
裴雪花骨朵一樣的年紀,自然是不願意當尼姑,可哥哥剛到家就吓到她了,哥哥與母親一番争論後,就連母親也妥協了。
到這會,裴雪心裡怕,又積蓄了更多的怨氣,她突然站了起來,搖頭道,“我不願意!
”
因為跪得腿麻,裴雪剛站起來就摔坐在地上,“我不要吃齋念佛一輩子,我還小,而且你們怎麼能肯定我就不會得寵?
我那麼好看,皇上肯定會喜歡我的。
哥哥你一心想着你自個兒的前程,可我呢?
你就我一個妹妹,怎麼願意看我孤獨終老?
”
裴钰轉頭看向妹妹時,眼裡劃過一抹陰鸷,“但凡你能有點腦子,也不至于要做今天的選擇!
”
安芷不想聽裴钰兄妹吵架,擡腳上了台階,本想敲門問問老爺子的情況,但門先從裡面來了,老爺子跟前的小厮走了出來。
“老太爺讓小的給幾位傳幾句話,既然大房公子回來了,那就先回去吧,等明兒個大家夥一塊來簽了文書就行。
日後橋歸橋路歸路,大房就和裴家再沒關系。
”小厮道,“老太爺還說了,讓大房公子多想想家人,人這一輩子,光靠一個人是活不下去的。
您請回吧,不用跪了。
”
傳完話,小厮沒給裴钰開口的機會,轉身進了屋子。
從始至終,裴懷瑾都沒親自出來和裴钰說一句話。
安芷聽完小厮的話,看裴钰還是跪着不起來,她轉頭去看裴阙,正好裴阙也在看她,兩人默契地伸手牽住,下了台階後,頭也沒回地走了,不過留了福生在這裡候着。
等到了半下午,福生回來傳話了,說裴钰還跪在老爺子的院子裡,裴雪倒是氣咻咻地走了。
安芷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瞧見半空中飄下幾朵雪花,“馬上要下雪了,若是再跪下去,人得病了。
”
裴阙正在給安芷掰核桃,“要跪就讓他跪着,跪到不能夠的時候,自然有人給擡出去。
”
“這倒也是。
”安芷抓了一把核桃,往嘴裡塞了塊最大的,“隻不過啊,光是裴钰跪才沒用,老爺子這次會那麼生氣,主要是因為大嫂和裴雪,得讓她們來認錯才行。
可裴钰沒能說服大嫂和裴雪,那老爺子是絕對不會見他的。
不過也是,誰家都不願意自個兒養大的閨女去當姑子。
”
裴阙掰了一盤的核桃仁,拍了拍手上的屑,擡頭時見安芷看着窗外,眉毛一擡,“看這雪要越下越大,裴钰待會真要病了。
”
“病了就病了呗。
”安芷收回視線時,發現裴阙正盯着她瞧,怒了,“你什麼意思啊?
裴钰病了光我什麼事,這樣看着我,是想試探我什麼?
”
說着,安芷掐住裴阙的大腿,哼了一聲後,放下手裡的核桃仁,轉身背對着裴阙。
裴阙看了福生一眼,等福生出去後,忙坐到安芷邊上,拉住安芷的手往自個的胳膊掐,“夫人誤會了,我巴不得裴钰病了,所以在許願呢。
”
安芷斜了裴阙一眼,成婚那麼久,她算是越來越懂裴阙,外頭人說裴阙記仇,那是真的記仇。
她轉過身,拍開裴阙的手,正色道,“我跟你認真說一次啊,我與裴钰早就是過去了,不管你是認真的,還是說笑,方才的話我都不喜歡。
我還巴不得裴钰一病不起直接死了呢!
”
在裴钰這事上,裴阙确實有點兒小心眼了,不是不信任安芷。
其實他心裡也知道安芷讨厭裴钰,但就是想聽到安芷嘴上說出來,算是他的某種小虛榮吧。
“是我錯了,我不對。
”裴阙重新拉住安芷的手,“你是我孩兒娘,也是我夫人,咱們要一生一世好的。
夫人莫生氣了,今兒佃農抓了兩條鲈魚來,你不是喜歡吃麼,正好煮了,咱們一塊兒吃點。
”
自從安芷有孕後,裴阙就換着花樣地給安芷弄吃的,家裡的佃農都知道夫人有喜了,隻要送上夫人喜歡吃的東西,老爺一定有賞,還特别豐厚,所以大家都一個勁地想法子弄好吃的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