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楚洛遇到追殺，她隻要一出宮，殷遲楓就會親自陪在她身邊。

　　——其實他沒想讓楚洛出宮的。

　　甚至他更想将人關在東宮裡，鎖起來。

　　隔絕一切危險。

　　隻能讓他一個人看見。

　　這想法偏執而又瘋狂，卻又令人無比愉悅亢奮。
他死死握緊手掌，瞳孔閃過一抹赤紅，任憑手心鮮血淋漓。

　　但是望着那雙剔透純淨的琥珀色眼眸，殷遲楓閉了閉眼睛，最終還是緩緩放開手，克制而又輕柔地吻了吻她的額頭。

　　罷了。

　　反正即便展開翅膀飛……也仍舊是在他的手心兒裡。

　　喜歡出去玩，就陪她玩玩好了。

　　隻是沒想到剛到玉肌閣，就遇上這麼個憨貨……

　　鼻青臉腫的大漢勉強躲過朝他面門直沖而來的拳頭，在地上滾了一圈，惱怒地下意識摸向自己的腰間。

　　可手指剛觸及竹筒，動作頓了頓。

　　他擡頭仰望，看向樓上桃粉色廣袖襦裙的少女。

　　“……俺叫阿木勒！
”大漢松了手，沒有動用蠱蟲。
滿身肌肉身材壯碩的大漢一邊奮力躲避捕風捉影的刀光劍影，一邊用笨拙的中原話朝樓上喊道。

　　然後楚洛就感覺到一股凜冽的殺氣，瞬間從身旁某人的身上迸發出來。

　　楚洛感受到了，阿木勒也很快敏銳地察覺了。

　　他愣了愣，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他美麗的神女般的姑娘身邊站着的紅衣男子。

　　那男子盯着他，神色淡漠，可渾身散發出來的凜然氣質卻仿佛自己的領地被冒犯了的獅王猛獸，滿臉寫着的占有欲跟怒氣都快溢出來。

　　阿木勒：“……”

　　他眼睜睜看着紅衣男子宣布主權似的将人圈入懷中，然後望着他，殘酷無情而又嘲諷般揚起唇角。

　　阿木勒剛剛萌動起來的小心髒，仿佛瞬間被澆了冷水，拔涼拔涼的。

　　眼瞧着感受到主子情緒波動的捕風捉影下手愈發狠辣，阿木勒左右支绌，且戰且退。

　　他遺憾地再次擡頭，深深望了眼楚洛，舉着斧頭虛晃一招，跳窗跑了。

　　楚洛望着她那漏着一個碩大的窟窿、呼呼冒寒風的窗子：“……”

　　“愛妃在看什麼？
人都走了。
”殷遲楓涼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楚洛一個激靈，“我在看我那窗戶！
！
”

　　啊這神經病！

　　多看兩眼都不行……神經兮兮的！
整得她都膽戰心驚！

　　怎麼感覺還越來越變态了？
？
！

　　“沒有看那阿木勒……那想看顧清辭？
顧清辭好看？
”

　　楚洛：“………………”

　　拳頭硬了。

　　想揍人。

　　那顧清辭戴着面具！

　　鬼知道他好不好看！

　　楚洛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轉身回屋。

　　殷遲楓卻不依不饒，打破砂鍋問到底：“嗯？
孤問你話呢？
”

　　這厮固執起來，還莫名有點幼稚……

　　不過按照她之前對殷遲楓的了解，以及聽到的傳聞，他一向都是冷血無情、暴虐成性的。
對他的親生父母也都涼薄得緊，甚至哪怕是他最在乎的太後，也至多隻是親自去慈甯宮看兩眼。

　　而這般為了這麼點小事斤斤計較疑似“吃醋”，醋勁兒還這麼大……總感覺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太違和了。

　　現在的殷遲楓，讓楚洛總有種，滿心滿眼全都是她的錯覺。

　　仿佛他真的全心全意愛着她。

　　可讓楚洛擔憂的是……

　　這樣一個涼薄的人，真的可能會全心全意地愛上一個人嗎？

　　而且上次殷遲楓毒發，也是這樣……

　　楚洛擰了擰眉。

　　她準備好玉肌閣新年期間的新品，包好了除夕夜準備給大家發的紅包，街也不逛了，立即回宮找虞寂淵。

　　她覺得，她需要立即跟虞寂淵再研究一下。

　　*

　　“你說啥？
他沒毒發的時候，也受噬神影響？
”被從眠花樓揪回來的虞寂淵老大不高興，撅着的嘴都能挂油瓶，“咋可能！
”

　　開什麼玩笑！

　　毒發起來的老殷那麼恐怖，他要是平日也被噬神影響……那得多可怕！

　　“我不是說他像毒發時那般嚴重，完全沒理智……我的意思是，稍微有點影響。
譬如……”楚洛斟酌了一下用詞，“更偏執？
”

　　這倒是新鮮。

　　虞寂淵來了興緻，“他咋的了？
你怎麼會這麼想？
”

　　不過按道理說，他跟老殷認識的時間更長，也應該比他師妹更了解老殷才對啊！

　　楚洛猶豫了一下，将阿木勒來店裡鬧事的事簡單說了一下。

　　虞寂淵：“…………”

　　被塞了好大一口狗糧！

　　“什麼仇什麼怨？
”虞寂淵要氣死了，戳着楚洛的腦門兒：“還來你師兄跟前顯擺！
”

　　“誰顯擺！
”楚洛躲過他的手指，耳根發燙，“我是在說他不對勁……你認識他時間那麼長！
沒感覺他似乎有時候格外地固執不講理到有些幼稚麼！
”

　　……固執到幼稚？

　　他認識殷遲楓時間的确長，也足夠了解他。
殷遲楓的涼薄表現在各個方面，對這世間的所有的一切皆漠然，甚至對他自己的命，都毫不在意。

　　唯獨對楚洛不一般。

　　固執偏執，也隻對楚洛一人。

　　但是按照楚洛的說法兒……

　　虞寂淵：“他隻是喜歡你。
”

　　因為喜歡，才笨拙到讓喜歡的人覺得幼稚違和。

　　喜歡？

　　楚洛不信。

　　她不信兩個多月前還掐着她脖子的人，會這般偏執到變态地喜歡她。

　　而且還是性情如此涼薄的人。

　　更何況……

　　“師兄，我最開始的時候，給你寫過噬神可能會有的藥材，寫了953種。
”

　　“……昂。
”

　　“那953種裡，其中有一味青葉藤。
”

　　虞寂淵立馬反應過來青葉藤的功效：“……少量可活血通絡，量大則緻失眠心煩。
”

　　虞寂淵後面的話沒有說完。

　　他明白了。

　　就像有的人脾氣上來了會控制不住自己，一通發洩之後，情緒平靜下來就後悔。

　　而青葉藤，若提煉根莖毒汁再進行凝練，用量過重，就會讓人控制不住情緒。

　　尤其是情緒激動、脾氣上來了的時候，氣血翻湧，催動毒素，就會讓人失去理智。

　　“失去理智……”虞寂淵喃喃重複這四個字。

　　可是，老殷平時很正常啊。

　　也頂多隻有在面對楚洛的時候……

　　不過若楚洛分析的是對的，噬神的配方裡面含有青葉藤，那隻有楚洛能讓殷遲楓固執到偏執……甚至失去理智，也可以解釋為唯有楚洛才能讓老殷情緒激動使青葉藤發揮作用。

　　雖然隻是猜測推測，但有一丁點兒可能，虞寂淵就不放過。

　　他立馬找殷遲楓取血，去驗證試驗去。

　　這次速度極快，兩日後，虞寂淵就得到了結果。

　　而與此同時——

　　皇宮除夕的宮宴，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