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出口，楚钰甯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怎麼能……

　　怎麼能直接問沈符這樣的話！

　　沈符倏地擡起頭，漆黑的瞳孔死死盯着她。
病态的、毫無血色的臉，配上那樣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定定看人的時候，十分瘆得慌。

　　尤其是，他臉上笑容盡失，面無表情。

　　楚钰甯不受控制地渾身發抖，差點兒腿一軟，一屁股癱坐在地上……

　　“钰甯……”屋内，傳來一聲呻吟。

　　楚钰甯這才回過神來。

　　“我，我隻是問問，我以為你在給我娘調理身子呢……”楚钰甯也不管話中的漏洞，跌跌撞撞往屋裡跑。

　　“娘！
”

　　楚钰甯吓壞了，一頭紮進楚衛氏的懷中。

　　楚衛氏悶哼一聲：“小兔崽子……”

　　楚钰甯趕忙後退，這才看清楚衛氏的模樣——口鼻淌血，渾身血痕，不成人樣。

　　剛剛安定下來的心，再次提了起來。

　　她驚慌失措地看了眼院外，看到沈符已經離去，這才壓低聲音急急詢問：“娘，沈符當真是在給您解毒麼？
”

　　可她娘凄慘成這樣……

　　怎麼可能是在解毒呢？

　　這比她娘之前中毒的時候還要慘烈！

　　好歹以前毒發的時候，不至于渾身傷痕累累！

　　哪有毒越解越嚴重的？

　　“不可胡言！
”楚衛氏低聲斥責她，“娘怎麼不是在解毒？
當娘老糊塗了？
”

　　楚钰甯仍舊不放心，可打量她母親的神色，也不像是在說假話。

　　而且她娘好像最近的确沒怎麼癢痛過了。

　　難道，沈符真的是在解毒？

　　可這……楚洛下的這毒是有多惡毒，想要解毒還把人折磨成這樣？

　　“都怪楚洛那賤人！
”楚钰甯忍不住低聲咒罵，“要不是她，娘也不用受這苦！
”

　　提到楚洛，楚衛氏充血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恨得咬牙切齒：“那賤人……必定要付出千百倍的代價！
我要讓她生不如死！
”

　　楚衛氏目眦欲裂，披頭散發渾身是血，宛若地獄中的惡鬼。

　　“娘你放心，現在朝中擁護四皇子的大臣越來越多了，用不了多久四皇子便能成為太子！
到時候，一定要把楚洛抓過來讓您解氣！
”

　　她暢想着日後太子落敗，而楚洛凄慘的比乞丐、野狗還要卑微可憐，為了一口飯跪地求自己施舍的模樣，心中這才浮起絲絲快意，心中郁結的郁氣這才疏散了些。

　　楚钰甯撫着自己臉蛋，輕嘶了口。

　　“娘，要不你讓沈符也幫我看看吧？
”楚钰甯痛的直皺眉，罵道：“都是些庸醫……他們竟然還跟我說有可能會留疤！
我怎麼能留疤！
”

　　她将來可是要母儀天下的！

　　然而宮中的太醫她卻不敢找……她怕這消息會傳到四皇子或者皇後耳中。

　　她怎麼能讓四皇子知道她的臉現在腫如豬頭呢？

　　萬一四皇子嫌棄怎麼辦！

　　“不可！
”楚衛氏厲聲道，“絕對不行！
”

　　“娘！
”楚钰甯不滿道，“我又不解毒，隻是治治臉上的傷而已，又不會怎麼疼……而且萬一留疤怎麼辦？
”

　　楚衛氏依舊不松口：“這件事想都别想！
你給我好好待在家裡，按照大夫的囑咐别生氣上火，安生靜養！
”

　　楚钰甯也有些惱，忍不住脫口而出。

　　“娘你怎麼這麼小心眼？
”

　　就因為沈符在給母親治，所以不讓沈符分心給自己治？

　　楚衛氏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我小心眼？
”

　　“你是我親生女兒，難道我還會害你不成？
”

　　楚钰甯本就受了一肚子氣回來，又被沈符吓了一通，還發現被韓閣主騙了……此刻楚钰甯心裡煩躁的很。

　　還安心靜養。

　　這些糟心事，她怎麼可能靜的下來！

　　然後她娘還這麼小氣，眼看着她日日受這臉上傷處的疼痛，還不把沈符借給她治臉！

　　楚衛氏見楚钰甯賭氣般的一言不發，冷笑一聲。

　　“行。
那你去找他治。
”

　　“真的？
”楚钰甯一喜。

　　雖然沈符可怕了些，但是醫術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她的臉絕對絕對不能留疤……

　　一丁點兒都不能！

　　曆史上哪裡有皇後臉上是有疤的！

　　楚钰甯美滋滋地要讓人去把沈符再請回來，然後就聽到她娘再次開口，悠悠道：“如果，你能你受得了成為我這樣的話。
”

　　‘我這樣’？

　　哪樣？

　　楚钰甯狐疑地看向楚衛氏。

　　“什麼意思？
”

　　什麼叫做成為她那樣？

　　……渾身是血？
痛得凄厲慘叫？

　　可她娘不是解毒嗎？
解毒這麼疼這麼凄慘，她沒中毒啊！

　　“字面意思。
”楚衛氏冷冷道：“蠢。
”

　　說什麼就信什麼。

　　都不動腦子多想想的。

　　楚衛氏很是失望。
她是怎麼把女兒養成這副蠢樣子的？

　　後院沒什麼勾心鬥角——就算有，也是楚钰甯赢。
沒有挫折，不谙世事，單純得發傻。

　　都怪老太太，那麼縱容寵着楚钰甯。

　　楚钰甯心裡沒由來得有些慌。

　　什麼意思？
她娘怎麼又罵她？

　　可是這回楚钰甯沒有回嘴，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上。

　　——那個剛剛，才被她排除掉，并把心放回肚子裡的猜測。

　　“試……試毒？
”楚钰甯臉上血色盡失。

　　楚衛氏面無表情。

　　而這卻相當于肯定了楚钰甯的猜測。

　　“他怎麼能讓你試毒？
等等……您知道？
”

　　楚衛氏冷笑一聲。

　　“想要點什麼，總得付出代價。
不然你以為，沈符會樂意出手解這破毒？
”

　　楚钰甯感到楚衛氏不可理喻：“……就為了解個‘破毒’，你就心甘情願給沈符當藥人？
”

　　“隻是解個毒，我自然是不會同意的——這麼愚蠢的買賣。
”

　　“那為什麼……”

　　楚衛氏哼笑。

　　她舔了舔幹涸的嘴唇，額頭青筋虬起，臉上的肌肉因為過于激動而抽搐。

　　“因為，他許諾了我别的東西……”

　　一個，足以她甘願試毒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