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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6章 讓表姑娘好好休息

咬春靥 5363 2025-03-24 16:53

   這幾日都在下雨,細密的雨線紛紛揚揚地落下,将庭院的青石闆上的塵埃、污垢漸漸沖刷去,原本暗沉的石闆也變得透亮。搜索本文首發: 看書猴 kanshuhou.com

   雨下久了,福俊怕大公子書房裡的書籍會變得潮濕。為此他往公子的那些書籍裡夾放了香草,讓其防潮。福俊還會将大公子一些珍本,用繩子将其懸挂存放。

   剩餘的時間,福俊都在等待着阮表姑娘過來看望自家大公子。

   大公子身有殘疾,又逢雨天,他所做的便是在屋裡聽着負雪給他念堆在案上的文書,剩餘的時間便是思考着賦稅改良之策,練書法,撫琴……

   福俊道:“大公子,您給老太太替表姑娘說了好話,表姑娘不是說好了改日要登門答謝公子麼?表姑娘這兩日定會過來的!”

   謝淩嗯了一聲。

   男人長發漆墨,陰雨天裡屋内點着燭火,那淡淡的燈火映得他容顔美如冠玉,而那雙低垂的眸子淬了雪水般,尤其是一身白色長袍,依然是凜然不可侵犯之态。

   而後,他便繼續撫琴,泠泠的琴聲從他的手指下緩緩流動而出。

   福俊納悶了。

   大公子不是在思念表妹麼?

   怎麼現在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無所謂的樣子?莫非,是他那天想岔了?

   但福俊還是會在門口盼望着表姑娘的到來,反正不管公子心裡怎麼想,表姑娘如果來探望下公子的話,大公子定會很高興的!

   等了三日,表姑娘沒過來。

   眼見大公子神色更是淡了幾分。

   福俊心裡奇了怪了,于是他冒雨去打聽完回來。

   “大公子,表姑娘原來患了傷寒!怕冒雨前來會讓傷寒更嚴重,所以……”

   說這話的時候,福俊其實也沒什麼底氣,他擡頭看了下屋檐外的雨,雖說是下雨,但這雨還沒有潑出去的一勺水大,而且更别說下的停停頓頓的,有時候連着兩個時辰都不下!

   謝淩隻是道:“還是表妹的身子重要。”

   福俊在心裡“哦”了一聲。

   又過去了兩日。

   而今日,雨總算停了!還是個這陣子難得的大好天氣!晴空萬裡的,天也不算太冷,而表姑娘過去了這麼久,又閉門不出的在海棠院裡靜養,淋不着雨吹不着風的,這病應該也好得差不多了吧!

   這下,表姑娘總該沒有什麼借口可以不來了吧!

   福俊在門口一直探頭等着。

   可直到盼到天黑,都沒瞧見表姑娘的衣擺。

   他急得又去打聽,那丫鬟春綠便道,說是自家姑娘的病還沒養好。

   福俊傻了,不就是小傷寒麼?!他又不是沒感冒過!至于走動到庭蘭居再給大公子答謝探望的力氣都沒有麼!

   好吧,既然這樣!表姑娘生得扶風弱柳般很好看,說不定身子真比别人要虛弱一點!

   福俊眨眼,他想問:那表姑娘身子什麼才能好?他們家公子還在等着呢!

   然而春綠不再多說,便将他給“請”了出去。

   福俊回去頂着壓力,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大公子。

   福俊心裡有點不滿。

   除了上回表姑娘跟大姑娘她們一起過來那次,大公子雙眼出事的時候,表姑娘竟沒一次來探望過!

   大姑娘三姑娘倒是頻繁過來,就連近來極少出家門一直把自己關在映雪院裡的二姑娘謝易墨,也過來看望了兩次,文表姑娘更不用說了,恨不得每日都來,盡管每次都吃閉門羹就是了……

   而阮表姑娘,竟然一次都沒過來!

   為什麼!她明知道大公子最疼愛的就是她這個妹妹了!

   謝淩臉上沒什麼表情,甚至可以說是極盡冷漠。

   “讓表姑娘好好休息,莫要再去叨擾人家了。”

   謝淩面無表情,他本來就沒有期待過她會來。

   福俊張了張嘴,又合上。

   他年紀小,看話隻看表面意思,他隻知道自己是被公子呵斥了。福俊真以為自己真的打擾到了表姑娘靜養,心裡開始自責起來。

   哎!是他錯了!

   那他應不應該去給表姑娘賠禮道歉,畢竟表姑娘以前待他這麼好!

   ……

   沈景钰從文廣堂策馬出來後,侍衛硯清騎上另一匹馬跟上,“世子!你這次回來,還沒去宮裡見過陛下呢!”

   陛下一直在念叨着。

   沈景钰沒回頭,他明日再去看望舅舅。

   謝先生眼睛失明,出了這麼大的事,他身為學生,于情于理自然要提東西過去看望一下才是。

   在他心裡,謝先生是凝凝的表兄,他既然要娶她,便自然要過她兄長的這一關,他必定要和謝淩打好關系……

   隻是,他定不能空手去,除了已經在侯府準備好的補品藥材,他該送什麼給謝先生?

   沈景钰擰眉沉思,去想想謝先生的喜好,謝先生為人高雅淡泊,這禮定不能媚俗,他要投其所好。

   沈景钰看向硯清,“我聽說墨青齋得了一塊端溪碧硯。”

   硯清擡頭,這塊硯台價值不菲,據說現在都成了墨青齋的鎮店之寶,尋常達官顯宦都買不到。

   但……想到這塊硯台是沈景钰要讨好謝淩這位先生的,牽扯到阮姑娘的事,硯清就覺得沒什麼奇怪的了。

   既然要送阮姑娘兄長禮物,必然要送極好的才能拉攏人心。

   硯清:“是。”

   調轉馬頭,消失在了人群裡。

   沈景钰獨自騎在馬上,看着繁鬧的街頭,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再給他一天時間,他醞釀、壓制好情緒,他才能有一個最妥帖的姿态出現。他并不想出現在她面前的是悲傷、憤怒、灰敗挫敗的自己。

   就是不知道,她這些天過得好不好?

   他回骁騎營那段時間,愛她,又恨她,甚至曾置氣地少與她有書信往來,就連字句都變得敷衍了事。

   也不知她發現了沒有……

   一想到這,沈景钰便無比後悔,錯的是她麼?!不是!他所有的惱與怒,怨與恨,歸根到底都是對他自己罷了,他恨的是自己為什麼沒能保護好她。

   沈景钰怕她發現,怕她怪他,怕她因此而對自己冷淡。

   想通了,開悟了,錯的不是她,無論發生什麼,他也會永遠愛她,他想娶她,和她好好過日子。

   煙火氣的街上伴随着泥土濕潤的腥味。

   這時,雨後的第一縷陽光覆在了他的眼皮上,沈景钰想到她,倏地便彎唇笑了出來。

   他在想,他的凝凝會不會又瘦了,還是眉眼更長開了,出落得更傾城?想到後者,沈景钰便引以自豪,卻也不悅,整顆心都跟着酸澀。他亦有私心,恰似偶然間覓得一朵嬌豔海棠,愛到極緻,便隻想将其獨占,不願旁人窺見分毫。

   她肯定知道自己突然回京的消息了。

   她今日來到文廣堂上,卻沒有見到他,不知道她會不會惱。若是以前,她定是要對他發一通脾氣的,他再三賠禮道歉去哄她,她才肯消氣……

   那個驕縱、又鮮活的凝凝。

   沈景钰眸底笑意加深,眉眼處的陰霾逐級散去,化作成了耀眼的日輝。

   沈景钰扯了缰繩,去往京城一家最受貴人歡迎的首飾鋪洛玉緣。

   他将缰繩随手丢給牽馬夫,進來的掌櫃見到他,雙眼便瞪直了,自然認得他是沈世子。

   這沈世子出手可大方了!掌櫃忙一揮手,叫人把庫房裡的珍品都拿出來!

   “小侯爺,又是要買給阮姑娘的吧?你瞧瞧,這些都是洛玉齋平日裡舍不得示人的珍藏!尋常人我斷是不會拿出來的……”

   沈景钰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

   隻見這桌上擺放着各種女人家琳琅滿目的首飾,每一件都奢侈至極。

   沈景钰挑着,随意地拿起一隻簪子在手中看。

   這支簪子太素淨了,不要。

   那朵珠花太俗不可耐,根本不配戴在凝凝的發髻上。

   至于那些小家子氣的首飾,更是配不上凝凝的氣質。

   沈景钰挑來挑去,竟然挑不出一件适合的。

   掌櫃心裡咯噔一聲,“都不滿意?”

   沈景钰未置可否。

   若是他将這些醜得不像話的首飾送給凝凝,那他堂堂甯安侯府世子,還有什麼臉面!

   想到凝凝平日裡那般花顔月貌,若戴上這般不堪的首飾,簡直是暴殄天物。

   沈景钰眉頭擰成了個“川”字。

   掌櫃急着将店裡最貴最好看的镯子拿出來。

   “世子,你瞧瞧這隻镯子九仙紅蓮血玉镯呢?小店上下,尋不出比它更上乘的好物了!”

   沈景钰拿着它打量了一下。

   隻見玉質溫涼細膩,色澤殷紅,瑰麗而妖冶,看得出是極品之玉。

   沈景钰想了想,若是戴在凝凝的雪腕上,定會襯得冰肌玉骨,暗然生香,還算配得上他家凝凝。

   “包起來吧。”沈景钰道。

   “好嘞!”

   ……

   今日又是個晴天,日光澄澈。大公子蘇醒起來,更衣用完早膳後,便又開始處理瑣事,開啟忙碌的一天。

   眼見大公子面色如常,依然是世俗禮教裡挑不出來的一絲不苟,眼見負雪服侍在左右,在案上堆積的文書也變得越變越少。

   在屋裡守着的福俊松了一口氣。

   是他想多了,大公子多沉靜端莊的一個人,怎麼會因為一點小事而在心裡計較呢?大公子又不是他這種會斤斤計較,會讓俗事擾自己清甯的凡夫俗子。

   今天表姑娘去文廣堂上學了,所以才沒過來,想必明日她便會過來了!

   福俊想了想,便決定不多此一舉了,通禀與不通禀,又有什麼區别呢?大公子的世界又不是圍着表姑娘轉的!

   既然大公子也不過問,那他就不說表姑娘的事了!

   用過午膳後,庭蘭居倒是迎來了一位客人。

   見到二公子着一襲淺藍色的錦袍進來,福俊忙泡了一杯熱茶端過去。

   聽見堂弟的問安,謝淩輕擡眼:“今日文廣堂不是開堂講學了麼?”

   謝易書摸了摸鼻子,“我請假了一日。”

   謝淩沒過問。

   謝易書過來,又是商量着之後會試的事情,堂兄三元及第,自然會有很多經驗可以傳授他。

   念完了一篇文章後,果不其然謝淩皺眉,便坐在那圈椅上對着他這篇文章圈圈點點,說出其中的缺處來。

   謝易書卻聽得心不在焉。

   他在思考,上次他跟堂兄提及幫一下表妹的婚事,堂兄為何反應這麼大,還動怒了?

   按理說,堂兄可不是心胸狹窄之輩,相反他對一衆弟妹溫和有加,能幫則幫,何況他又是世家嫡長孫,對他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而已。

   雖說表妹的身份是低了些,可表妹的容貌足以叫那些高門公子都忘記了這一點,所以這點不是什麼很嚴重的問題。

   可為什麼……堂兄卻不同意呢?

   還是說,這件事是他想簡單了?堂兄自有他的考量?

   謝易書越想越心情微沉。

   待走出堂兄書房,謝易書在外頭走廊上,歎了一口氣。

   改日再尋個機會,再跟堂兄把這件事情聊開吧,若是有什麼顧慮,他也應該知道,再做籌謀才是。

   福俊送走二公子,又回到了書房。

   晌午的陽光有些溫煦,守門的福俊沒忍住,打起了瞌睡。

   安安靜靜又格外清閑的午後,卻冷不丁被屋内一聲“嘩啦”刺耳聲打破、結束。

   福俊的瞌睡蟲消失了,吓得忙進去查看,他怕大公子看不見在書房裡不小心跌倒了,撞到了尖銳的地方,那便成了他看護不周的過失!

   結果進去一看,大公子還好好地坐在他的圈椅上。

   至于地上,卻是一支毛筆跌落在了地上,隻見原本瑩潤潔白的瓷管此刻布滿了猙獰的裂紋,筆毫也散落開來,狼藉地躺在碎片之中。

   福俊怔住了,這樣的裂紋定然不是從桌面上掉下來所緻的,定是有人盛怒之下,将其狠狠砸下才落得如此凄慘下場……

   可屋裡,便隻有大公子一個人。

   福俊又怔住。

   但瞧大公子那張白皙如玉的淡然臉龐,他實在想象不出向來溫和的公子會發這麼大的火來。

   福俊不敢多問,忙收拾掉這些狼藉,而後退出去。

   謝淩雙手握緊扶手,合上了眼。

   如果她真不是感染了風寒,那麼他還有什麼可去想的?想得再多,反而是對自己的一種嘲諷。

   還能是什麼原因,不便是她其實不大喜歡他這個大表哥,就連那夜在老太太的榮安堂外面,也全都是她的客氣話。

   而他卻信以為真,将那天晚上的她當做是穿過柳梢的一抹聖潔而脫俗的月光,将她視若神明,将她随意的敷衍視若圭臬。

   他從一開始,便不該對她的到來抱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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