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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7章 表妹可記得這物件?

咬春靥 5519 2025-07-01 14:36

   表姑娘站在雪園裡,她垂眸時睫毛投下的蝶影,輕輕顫動便能攪碎這滿院的清寒。~5¨2,s′h?u.c*h,e^n¨g`.+c`o′m¨

   雪粒子簌簌砸在黛瓦上。

   阮凝玉停了下來,她側過臉,在撲簌簌的雪聲裡,對着丫鬟細語。

   謝淩聽不見她說了什麼。

   不一會兒,丫鬟便離開了。

   表姑娘撐着傘,獨自站在雪裡,那如柳的腰肢,仿佛風一吹便能折斷。

   她在傘下看他,淡藍色鬥篷裹着她單薄的身形。

   謝淩正立在月洞門另一側,玄色大氅落滿霜花。

   他下意識攥拳,但面上的神色依舊風靜浪平。

   她已經察覺到了是不是?所以這會兒才會支開丫鬟。

   他這次,還特地将先前拾到的她的絹帕給帶在了身上。

   他站着不動。

   謝淩站在層層台階上,微阖眼俯視着她,但隻有他才知道,這段感情的内裡他是在下風的,根本談不上什麼傲慢。

   明面的上風,暗地裡的低姿态,不過是粉飾着他的尊嚴罷了。

   表姑娘卻袅袅娜娜,盈盈步态地向他走了過來。

   直到她走到他的面前。

   謝淩嘴唇張合幾次,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表姑娘站定,她擡眸瞥人,腮邊暈霞,一聲“表哥”便從染着胭脂的唇間溢出,尾音被寒風揉得發顫。

   謝淩能感受到自己的心髒在胸腔裡劇烈跳動。

   他擰眉,略一遲疑,終究還是克制住了落荒而逃的沖動。

   他眉宇不露出異樣,嗯了一聲。

   男人的呼吸都變得極輕極緩,生怕驚擾了傘下的表妹。

   他終究還是要直面自己的心。

   若不争取,焉知自己沒有機會?

   阮凝玉眼波流轉,最後目光定格在了他的臉上。

   謝淩攥緊掌心,指節泛白如浸雪的竹枝。

   等待她開口的時間,仿佛在等待着刑罰的落下。

   阮凝玉睫毛輕顫着擡眼,雪光映得臉頰愈發秀麗。

   “表妹聽表姐她們說了,表哥要趕在祭竈前啟程南下去往江南,不在家中過年了,可是真的?怎這般匆忙?”

   附近檐角垂落的冰棱突然斷裂,“啪嗒”一聲墜入雪堆。

   謝淩緩緩擡眸。

   就問這些?

   謝淩心中漫上了絲不悅,卻被他忽略掉了。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像被砂紙反複磨過,他盯着她烏黑發間晃動的珍珠發簪,對她撒了個謊:“上頭突然下了加急文書,要趕在年前過去。*w.a,n_z\h?e,n¢g?s¨h-u/k′u\.!c′o?m~”

   這場倉促的遠行,不過是他藏在冠冕堂皇理由下的私心。

   她開春後便要議親,他提前去的話,提前解決完事情便能回來。

   “原來是這樣。”

   阮凝玉彎了眼眸,“可惜不能和表哥在府中過年了,本想和表哥表姐好好團圓一番,一起守歲的。”

   “大表哥不在,今年的守歲夜,怕是要冷清許多了。”

   謝淩擰了眉,他想聽的不是這些。

   “江南濕氣重,最易侵體,表哥切記要保重身體。”

   “此番去江南,表哥定是要走水路,水路漫漫,江上風急雪冷,寒氣刺骨,表哥千萬要裹緊披風,莫要着了涼。舟行搖晃,也須小心站穩,切莫貪看兩岸雪景,疏忽了腳下。”

   謝淩垂眼看她。

   她就像是個舍不得兄長離開,戀戀不舍拽着他袖子叮囑的妹妹。

   他隻覺得有盆冷水兜頭澆了下來,心口突然泛起刺骨寒意。

   若是先前,謝淩會留念眷戀她的關心,但如今,他一點也不需要,甚至于他而言是一種反噬。

   遠處傳來仆人清掃積雪的簌簌聲。

   謝淩注視着她,聲音感受不出情緒。

   “表妹過來,便是同我說這些?”而已麼?

   望着謝淩冷淡疏離下去的眉眼,阮凝玉點點頭,眸中水光潋滟。

   她黛眉輕蹙,“表哥是不是嫌表妹太過啰嗦,覺得煩了?”

   阮凝玉眼眶驟然發燙,她慌忙眨去眼底水霧,茶茶的。

   謝淩原本心中憋着一股火,但還是不願見她落淚,理智讓自己先開了口。

   “不是。”

   阮凝玉轉眼又露出了笑容。

   謝淩袖中的手無聲攥緊,他又如隻困獸,在心裡做着徒勞的嘶吼。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怎能不知道!

   她究竟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與他做戲?

   阮凝玉垂下了眼簾,“表哥…前些日子與表哥怄氣是我不懂事……表妹回去細細反省了一番,是我脾氣太臭了,太任性,說話做事沒了分寸,才惹得表哥生氣,表哥訓我是應該的,還望表哥大人有大量,不與表妹計較。”

   她睫毛如蝶翼般輕顫,似是真心悔過。

   謝淩垂目看她,眸底愠色愈濃,似風雨欲來。

   她臉上對兄長的敬慕,刺得他眼睛發燙。

   他向來極少動怒,而此刻卻将臉沉了下去。

   “——阮凝玉。!d,a′k!a~i\t?a~.\c-o?m¨”

   他很少直呼她的姓名。

   阮凝玉心突突跳了一下,她佯裝一副天真的笑臉,仰頭看他,“表哥,怎麼了?”

   謝淩恨不得撕爛她這張笑顔,她是不是沒有心的!

   他都深夜闖入她的閨閣了,她對他就沒有一點防備之心的麼?還是說,她以前對謝易書的時候也是這般信賴?!

   謝淩眼皮輕掀,他不信,她竟能遲鈍到如此。

   他掩住眼底暗潮,玉骨般的指尖忽然探進袖中内袋。

   向來不愛笑的他此刻雙唇卻微彎,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冷玉似的面龐透出幾分柔和。

   “表妹且瞧瞧,這是什麼?”

   阮凝玉直覺不對勁。

   但她泰然自若,一臉“好奇”地看了過去,是什麼?

   隻一眼,便讓她眼皮猛跳。

   隻見靜靜躺在他掌心上的,正是那枚他曾在梅園中,被她親眼所見他嗅着這方絹帕上面香氣的……她的貼身之物。

   她已明白,謝淩如同破釜沉舟,這是要給她挑明了。

   見她呆着不動。

   謝淩忽然傾身逼近,聲音依舊動耳,“表妹可還記得這物件?”

   他肩寬長身,身姿挺拔,高她太多,此時他的影子牢牢地罩在她的身上,他俯身時,從遠處看,就像他侵奪性地将她圈在了懷裡一般。

   “上回,表妹遺落在庭蘭居的帕子,被為兄給拾到了。”

   梅園裡的那一幕,她定是見到了。

   所以謝淩想看看,她看見到這方絹帕之後的反應。

   阮凝玉牙齒都咬碎了。

   她竟沒想到謝淩居然還敢将這帕子給掏出來!是唯恐她忘記那日她所瞧見的畫面麼?!

   謝淩目光細細地打量着她,仿佛随時随地能将她給看穿。

   他那日都做到那程度上了,他不信她當真愚鈍至此。

   他們之間的紗窗紙,早就該捅破了才對。

   雖然發生得很突然,他的氣息也很危險,但阮凝玉很快便鎮定下來。

   “是我的帕子。”

   她大大方方的,從他的手中将那方薄薄的絹帕給取走,她撫摸着上面的花樣,“原來藏在這兒,上回表妹尋了好久,可把表妹急壞了,還怕有心之人拾到,若是被府中的男仆給撿了去,那表妹的清白可就說不清了。”

   在謝淩如刀刃般的注視下,她非但沒有退縮,反而笑得愈發明豔。

   “幸好是被表哥給拾到了,知道護着妹妹的名聲,表哥真是幫了表妹的大忙。”

   說完,她還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

   杏眼裡星星點點的,盛滿了對他的感激。

   謝淩眼中的笑意逐漸褪去。

   表姑娘的反應……讓他頓住了,眼神中滿是困惑與不甘。

   她面對他時的神色自若,徹底颠覆了他此前笃定的判斷。

   謝淩胸腔裡便泛起一陣莫名的煩躁。

   她眉眼彎彎的笑意,全然不似那日倉皇逃離時的驚惶失措。

   難不成,他上回是誤會了,表姑娘根本不是因為被他吓到才離開的,而是因别的緣故?

   他不是沒懷疑她此刻在作戲,可是她神色天然,不像作假。她眼波流轉間的羞怯與釋然,皆是渾然天成。

   他死死盯着她臉上的每一寸表情,試圖從細微處捕捉到一絲破綻,可到最後,現實卻給了他清醒的一巴掌。

   尤其是當他觸及到她澄澈的目光時,謝淩第一次生出了遲疑。

   他強忍着想離開的沖動!

   自己的自作多情就像一記耳光,狠狠甩在自己自以為是的揣測上。

   悔意漫上喉頭,他恨極了此刻渾身發冷的狼狽。

   謝淩緊抿唇。

   阮凝玉并未察覺出他的異樣,而是将絹帕給收好。

   這時刮來了陣刺骨朔風,傘面被風掀起,險些脫手而飛,她雙手慌忙緊握傘柄。

   謝淩站在遊廊的台階上,握住了她的手腕,幫她穩住油紙傘,而後傘柄被他握着,由他撐着傘,擋着兩人頭頂上的風雪。

   寒意順着衣擺直往骨頭縫裡鑽。

   “天真冷。”

   阮凝玉忽而擡眼,眸中泛起清潤的光,又道:“趁着還有些時日,表妹想親手織副手套給表哥送行,它好歹能替表哥擋擋江南路上的寒氣,還望表哥不要嫌棄。”

   她身為妹妹的關懷,她的絮絮叨叨,甚至對他來說,是一種窒息,她到底知不知道?

   這也便能印證她為何這般遲鈍了,隻因她對他根本毫無防備,對他推誠相信!她從頭到尾隻将他當做兄長!

   她的敬慕孺慕,此刻都成了刺痛他的毒針,讓他痛苦不堪。

   她臉上的儒慕,純淨的心腸,倒映出了他内心有多麼的肮髒!

   她對他隻有親情,而他卻肖想她!滿心隻有欲念!心

   他那些“龌龊”的欲念在她的信任下,顯得那樣腌臜不堪。

   他竟卑劣得如同陰溝裡的蟲豸,他如墜入泥潭的惡鬼,貪婪又可恥地觊觎着這份純粹的親情。

   她對他一點好,他卻恨不得啃噬這寸溫情,恨不得連她都啃噬了去。

   謝淩胸腔裡翻湧的羞愧幾乎将他溺斃。

   他偏臉,此刻很想扭頭就走人。

   阮凝玉:“表哥?”

   “怎麼不回答。”

   謝淩臉色無比難看,他很想說不要,既然她隻把他當兄長,那麼他甯願不要她親手做的手套,收了她的手套隻會徒增他的情傷,徒增煩惱罷了。

   可當他對視上她那雙清澈如溪的眸子。

   話到嘴邊,就變成了……

   “随你便。”

   硬邦邦、冷冰冰的三個字。

   然而阮凝玉非但不惱,反倒眉眼彎成月牙,眸底如同盛載了萬丈霞光。

   “隻要屆時表哥不嫌棄就好。”

   謝淩的心更沉了。

   他喉結劇烈滾動,将所有酸澀都咽進翻湧的心底。

   謝淩默不作聲地撐開了自己帶過來的墨骨傘,獨自走進了大雪裡。

   阮凝玉目送着他離開,福身,“表妹恭送表哥。”

   凜冽的寒風卷着雪粒撲來,将傘骨壓得吱呀作響。

   而他再也沒有回頭。

   傘下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化作天地間一個模糊的黑點,唯有那把墨色油紙傘,在一片純白中顯得格外孤寂而刺目。

   待再也不見那道身影,指尖絞着的帕子這才被她漸漸松開。

   阮凝玉明白,謝淩身上的道義感太重。

   隻要她待他如親兄,都不必她出手,謝淩便會自個被道義道德給束縛住,困在一方小天地裡。

   而隻要他不久後去了江南,隔個一年半載的,對她的新鮮勁早就慢慢淡了。

   隻是代價就是,沒想到謝淩真的同意了,而她要做副手套送給他,讓他捎去江南。

   本想手套讓丫鬟來代勞,但她轉念想到謝淩平素待她還是不錯的。

   而她卻将他騙得團團轉,讓他被她牽着鼻子走,明明是自己精心設下的局,此刻阮凝玉卻無端泛起酸澀。

   她到底還有一絲良心,她歎了口氣,不過是副禦寒手套,動手便動手罷,權當賠罪,就當是對這份欺騙的補償。至少他們之間的兄妹之情是真的。

   ……

   福俊跟上腳步。

   眼見大公子獨自走在雪幕中,身影單薄。

   福俊急了,忙抱着公子落下的狐裘,小跑上前,要幫公子給披上。

   “公子,這天寒地凍的,您身子金貴,可不能……”

   謝淩卻冷眼睨着他。

   福俊僵住身子,不敢再勸說。

   謝淩眼睫微垂,繼續往前走,這個時候,他在雪中這才真的成了孤身一人。他肩頭落了雪,行至棵老松樹下時,修長的手猛然攥緊傘柄,青筋暴起。

   下一刻,墨骨傘被狠狠擲向樹幹,傘面綻開如殘破的蝶翼,木屑混着雪沫飛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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