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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0章 表妹,等我回來

咬春靥 5274 2025-07-01 14:36

   "表姑娘,大公子染了風寒,身子不爽。^w\a.n\o¨p+e~n¨.?c-o!m!明日又便要啟程離京,不免觸景生情,舍不得府裡的一衆弟弟妹妹。還望表姑娘便好好心,多在庭蘭居坐坐,陪陪大公子吧……"

   阮凝玉的繡花鞋剛要踏過門檻,聞言身形一停。

   她回過頭去,便見謝淩坐在那烏木交椅上,她隻能看到他那蒼白發透的側臉,肌膚驚心動魄的白,妥妥一病美人的姿态,他垂着眼,臉側向一側。

   謝淩是她兩世見過最過高傲的人,如同雲巅上的雪,梅枝上的霜,永遠立在玉階上俯瞰衆人,可這會兒阮凝玉卻覺得他如同溺水之人,無所依靠,在風中搖搖欲墜,他那垂下來的長睫呈現孤高清絕的弧度,他坐在那,隻剩下了一身清高的骨頭。

   他手邊的桌幾上,那縷雲紋抹額順着他玉白的手指蜿蜒下去……

   阮凝玉心髒快速跳動。

   謝玄機……這是不想讓她走?

   書瑤帕子往袖口縮了縮,甚是緊張,大公子單相思太苦了,偏生還是個悶葫蘆,讷口少言,有心事也絕不會說出來,仿佛說出一句便會丢了尊嚴似的,甯願将感情爛在肚子裡,就比如前世,表姑娘直到嫁人了,最後死在宮裡頭,表姑娘到死都不知道大公子對自己的情意……

   難不成,大公子又要跟夢中一樣,眼看着表姑娘嫁人,自己娶妻不賢,到最後孤獨終老麼?

   書瑤覺得再這樣下去,大公子和表姑娘何時才能成事?若公子不肯開口的話,便讓她來挽留表姑娘吧!

   眼見表姑娘站在那不動,神色淡淡,書瑤頗有幾分死心的意味。

   還是不行麼……

   阮凝玉卻沉默地看着男人那道身影。

   隻見謝淩微閉着眼,對她們兩個的會話毫無意動。

   一絲熔金的日光落在他身上,那麼黃澄澄的,可卻一點也暖不到他,他白衣覆身,宛若冰雪,側臉弧度的每一鋒都如王羲之的字,男人坐在太陽底下更顯蒼白。

   這樣子的謝淩,像極了當初阮凝玉在文廣堂推開他齋房的門時,見到他的一幕一樣,當時的謝淩死氣沉沉地躺在矮榻上,眸中全是自厭自棄,仿佛對這個世界沒了半點念想似的,他在床榻上合眼,與世間隔絕,那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狀态。

   而這樣子的謝淩,又再度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阮凝玉鎖眉,上輩子她可沒聽說謝淩得過抑郁症?

   她忽然眼皮猛跳,一個念頭如大掌将她給扼住,莫非是因為她?

   她從來不知道謝淩對她的情意有多少,還是隻是因為得不到她的執念罷了?可此刻瞧謝淩這樣,阮凝玉攥住帕子。3?我;¤?的;°e書?城¥ +無|?錯′内?±容?:2

   就因為他們很快要分别了,謝淩便成了這樣?

   她暗自安慰自己,定是她多慮了,她怎麼可能将謝淩影響成這樣?她自個吓自己吧……

   可她卻瞧見了書瑤憂慮的臉色。

   “表姑娘……”丫鬟還在勸。

   阮凝玉本想就這麼離開的,可此刻瞧着謝淩這樣,終究是有點不忍心。

   再者,她對他的情意從來都是知道的,為此還裝傻充愣,先前為了報複他還起了戲弄的心思,漫不經心地玩弄他的心,雖然後面便沒有這樣做過了,但也是傷害過他的。

   他如今這樣的狀态,也有一些她的緣故在身上。

   阮凝玉抿唇,想了想,罷了,反正謝淩明日便走,她便陪這一個下午,那又如何呢?

   阮凝玉有點不想承認,她對謝淩其實是有點心軟了,女人終究是感性的生物。

   于是阮凝玉的腳步便這麼收了回去。

   “那我便留在這多陪表哥一會吧,表哥不要嫌表妹煩便好。”

   書瑤詫異擡頭,便看見了表姑娘臉上的笑容,眼波似浸了春潭水,漾着融融的光。

   書瑤這便歡喜,恭恭敬敬地将她給請了進去,“表姑娘快些進來,嘗嘗這新制的棗泥山藥糕,廚下剛蒸好端來的,還冒着熱氣呢。”

   阮凝玉給她面子,嘗了一塊。

   原本不抱希望的謝淩倏地睜開了眼,看向她。

   男人似乎是驚訝的,眸子裡墨色翻湧,仿佛枯幹的地裡下起了一場雨,謝淩呼吸沉沉,睫翼濃密如蒲扇,此時他沉靜的神情和眸子如同鍍上了一層暖色。他雖安靜不說話,但阮凝玉卻感受得出來他的情緒正在潛沉地劇烈起伏。

   他什麼都沒說,一陣風從窗牖吹了進來,瓶中斜插的那支紅梅輕輕晃了晃,落了兩瓣花瓣在描金纏枝紋的桌布上。

   阮凝玉被他的目光燙了一下。

   書瑤見表姑娘到底是個心軟的,她素日是個機靈的,捏準了表姑娘心軟,便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了謝淩近來有多麼不易,吃飯也吃得少。

   書瑤:“表姑娘,你來了正好,你是大公子的表妹,說話最有分量,你也勸勸公子……”

   阮凝玉雖不想管,但聽了男人的飲食,但是蹙眉。

   書瑤:“這些話原不該我多嘴,可實在瞧着揪心……”

   到底是憐他的身子,阮凝玉又歎了一口氣,竟主動地遞過去一塊山藥糕。/x^g_g~k.s~.~c¢o′m?

   她斟酌着語氣:“表哥還是好生歇着吧,這般勞神,身子何時才能好,表哥也吃點東西。”

   因他适才的狀态,本以為要多費一番功夫勸着,沒想到謝淩深深看了她一眼,便接過她手中的山藥糕,看着她,品嘗了一口。

   阮凝玉愣了一下,趕緊移開眼神。

   在心裡暗自撇嘴道,果真是個悶葫蘆。

   見這情形,書瑤心裡笑得個什麼似的,“奴婢還有事,屋裡便多勞煩表姑娘照看着大公子了。”

   阮凝玉眼皮跳了跳,剛想叫住她,結果書瑤轉眼就沒了身影。

   阮凝玉一陣暗惱,心裡憋屈,實在不知道跟謝淩說什麼話,隻覺得倘或跟他越說越多,若他突然間向自己表達情意,那該如何是好?

   于是她道:“要不,表妹去叫冷秋過來,陪表哥說話解悶?她最是機靈,保準能逗得表哥開懷。”

   誰知謝淩道,“不必。”

   “你陪着我便好。”

   這話,将她的嘴徹底給堵了去。

   阮凝玉隻好默默将屁股坐回椅子。

   謝淩一早便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這是不願跟自己獨處,非要拉個人過來。謝淩見了,眸色微沉。

   他眼見茶冷了,便将茗碗放下,“茶涼了。”

   這裡又沒丫鬟,阮凝玉隻好耐心地給他添了點熱水在裡面。

   誰知謝淩卻是搖搖頭。

   “這茶不合我心意,倒更念着龍井茶的滋味。表妹能否勞駕去茶房,為為兄泡上一杯?”

   阮凝玉無法,隻好去了。

   将龍井端來後,謝淩喝了幾口,還算滿意。

   阮凝玉剛坐回位置。

   卻不料身側的男人又發話了。

   “表妹,我有些冷,表妹可否去尋福财,替我取來一件披風?”

   見他真将自己當成丫鬟使喚了,阮凝玉剛想發火,卻見他低垂着眉目,睫毛在眼下投出青影,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指節抵在唇上,指縫間滲出點點殷紅。

   她那些嗆人尖刻的話莫名就說不出口了。

   阮凝玉深吸一口氣,罷了罷了,既然他是個病人,她便好人做到底,侍候他一日。

   她咬唇,語氣硬邦邦的,悶着聲音:“等着。”

   放完話,她便走了出去。

   本想出來,使喚别的婢子去取來披風的,可到了院落,一個奴才的影子都沒見着!更别說瞧見書瑤冷秋她們了。

   阮凝玉又深呼吸幾次。

   等到她去尋福财,福财便去内室将披風取來給她,也就是說,這一路上她都是親力親為的。

   被男人使喚了這麼多次,阮凝玉抱着披風回來的時候,心裡都是攢着一股火。

   碰巧,路上正撞見了書瑤。

   阮凝玉正火大,于是便跟她說了她家主子的幾句不是。

   書瑤聽完,愣了又愣,許是也沒想到大公子這樣溫文爾雅的人,清冷自持,待人接物皆有禮節,甚少開口麻煩旁人,可今兒竟會麻煩表姑娘這麼多事,還三番兩次對表姑娘提出要,徹底颠覆了她的認知。

   書瑤沉吟片刻,便笑了一下。

   “我想,大公子此刻身子難受,難得在表姑娘面前卸了所有防備,公子許是在吸引表姑娘注意……博取表姑娘的關心也不一定。”

   隻能是這個解釋了。

   書瑤在心裡微笑。

   大公子哪裡是身子難受,分明是貓兒伸爪撓人,偏要抓得表姑娘心疼了,才肯罷休。

   大公子不過是想讓表姑娘瞧瞧,他謝淩也有需要人疼的時辰……誰的照顧都不需要,隻需要表姑娘一人的關心。

   原本男人這些隐晦不自在的心思是不想讓表姑娘品出來的,可書瑤真擔心公子會被表姑娘誤會惹得厭棄,于是便點了出來。

   阮凝玉愣住了,眸光閃爍個不停。

   眼見表姑娘抿唇,看着她不說話了,書瑤規規矩矩地屈膝,“奴婢要去給老太太送藥,奴婢先退下了。”

   說完垂着眼睑便走了,阮凝玉想拉住她的胳膊多問幾句都無法。

   回去的路上,阮凝玉捧着男人的披風,心裡如同跑進了隻兔子,亂跳個不停。

   書瑤的那一番話,吹皺了她的心湖,阮凝玉本想當個笑話聽的,沒想到卻深刻地刻進了心裡,甩甩腦袋,卻怎麼也忘不掉。

   本來沒什麼的,經書瑤這麼一說,阮凝玉竟有種說不出來的難為情。

   等知道了他這些不合時宜行為背後的目的後,她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了。

   來到花廳外的廊上,阮凝玉躊躇着。

   “表姑娘,你站在這做什麼?怎的不進去?”

   福俊輕聲喚她回神,阮凝玉驚覺自己竟在原地轉了三圈。

   福俊也是剛剛過來的,見表姑娘站在門口,也不進去,甚是覺得奇怪。

   他聲音不小,一開口,屋裡的男人定是聽到了。

   阮凝玉擡頭,便與裡頭男人的目光不期而遇。

   謝淩手一頓,喝茶的動作停了下來,眸底多了一層意味不明的光芒,濃墨瞳孔裡藏着探究。

   見到他,阮凝玉面色更不自在了,但怕他懷疑,于是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表哥,你的披風我取來了。”

   聲音輕顫,像被風吹散的柳絮。

   福财早已機靈地接過披風,利落地展開,輕輕搭在了公子的肩上。

   他邊替主子整理領口,邊擠眉弄眼:“公子這風寒啊,見着表姑娘就該好了大半!”

   自從發現公子對表姑娘有那意思後,福财便對表姑娘上了心,為了讨好公子,便整天絞盡腦汁地想着撮合兩人的辦法,此刻二人皆在場,言語上的打趣自是少不得的。

   阮凝玉更是将頭低了下去。

   謝淩見她低着頭,不聲不吭的,心情平靜,本就沒抱希望她能聽得懂福财在說什麼。

   更沒有發現她回來之後有了哪些不對勁。

   隻是見她還杵在門口,不悅地擰了眉。

   “過來坐。”

   日光映得他眼底波光流轉,他向她招了招手。

   阮凝玉不自在地坐回了他的旁邊。

   福财識趣地離開。

   眼見她坐了下去便還是不安分,臀總是要離開座椅似的,謝淩輕歎一聲,故意放柔聲音道:“我明日便要走了,表妹好歹多陪着我坐一會。”

   “别走,可好?”

   他的語氣像是藏着深深的不舍。

   她那副墨竹護套仍被放在他的膝上,男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像是在撫弄着珍貴的寶物。

   阮凝玉沉思片刻:“好,我聽表哥的,我和大表姐們都擔心表哥這一去江南,會不會住得不習慣,在那邊,表哥可要當心。”

   謝淩臉色緩和,多天攢下來的怨氣,在此刻全散了。

   有她這句話,便足夠了。

   他擡眼望向她,映得那抹不舍愈發清晰,“難為你特意過來看我,我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回來,但府裡得臉、在主子面前說得上話的大丫鬟大仆婦……我皆打賞了一筆銀子,叫她們這些日子多多關照你。”

   “老太太身子不好,在屋裡一心禮佛,她再不喜你,你隻要在府裡安安分分的,她便不會管你。嬸母再難相處,你平日避着她便好,若真的發生了什麼事,你隻管來庭蘭居找書瑤他們,書瑤的話便是我的意思,有書瑤在,嬸母也不敢拂了我的面子拿你如何……”

   叮囑她的話,謝淩足足說了一刻鐘。

   最後,男人眉間落寞。

   “表妹,等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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