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被搖醒，眼睛都睜不開，虛弱地勸：“小殿下，咱們哪裡還有能換吃食的東西喲……”

　　“嬷嬷，這是一個小公主給我的，你看看嘛……”小孩哥依然不放棄。

　　嬷嬷艱難地睜開眼睛，随後卻被雪光中金燦燦的項圈晃得眼睛驟然瞪大！

　　這是……金項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趕忙用力爬起來，将金項圈仔細看了又看，又放嘴裡咬了一口。

　　确信無疑，真是金項圈，鑲嵌了許多寶石的赤金多寶項圈。

　　她狂喜了一瞬，随後又警惕起來：“小殿下，你剛剛說這是從哪裡來的？
”

　　小殿下指了指自己住着的裡間：“小公主給的……”

　　嬷嬷一個字都不信：這大雪覆蓋的除夕，哪裡會有小公主來這種地方？

　　可手裡的項圈做不得假。

　　她掙紮着爬起來，跟着小殿下的步伐，努力走到了裡間。

　　不出所料，裡間什麼都沒有，安安靜靜、空空蕩蕩，也破破爛爛。

　　嬷嬷嚴厲地看着五歲的小殿下：“小殿下，小孩子不可以說謊，你這裡哪來的小公主？
”

　　“這金項圈到底是哪裡來的？
”

　　小殿下四處看了一圈，哭了起來：“嬷嬷我沒騙你，真的是小公主給的……”

　　“我還以為我快死了，是我娘親叫地府的小公主來接我了……”

　　一句話說得嬷嬷心酸：都這個時候了，自己還計較什麼？

　　說句不好聽的：在這裡頭關着，還能活幾天都不知道呢，這麼小的孩子就算說謊又如何？

　　她将孩子摟緊：“小殿下沒說謊，是嬷嬷弄錯了。
”

　　“嬷嬷這就去求求門口的禁衛，看能不能給我們一口吃的，再來兩床棉被……”

　　“嗯！
”

　　小殿下點點頭，滿眼期盼地看着嬷嬷拿着金項圈往門口去。

　　嬷嬷走到門口，遲疑了一下，一咬牙，将金項圈居中掰彎，反複掰扯，終于成了兩截。

　　她将其中一半先塞進了懷中。

　　想了想，嬷嬷又将剩下的折成兩截，放了四分之一回懷裡，這才小心翼翼地敲門。

　　門外傳來禁衛軍不耐煩地訓斥：“敲什麼敲？
不可能給你們再找人了！
這大雪天的，都怪你們，害得老子跟着挨凍……”

　　嬷嬷在門裡小心翼翼地說好話：“這位大人，我想用這個跟您換點吃的……”

　　禁衛軍更不耐煩了：“什麼破磚爛瓦都能換吃的？
”

　　“還是你把那個爛床鋪給拆了，用床闆換？
”

　　“不換不換！
”

　　嬷嬷也不敢催促、不敢惱火，隻耐着性子解釋：“這是個值錢玩意兒，您看一眼也不妨事？
”

　　外面安靜了一陣，門上的遞飯菜的小洞口總算打開了：“什麼東西？
我先瞧瞧！
”

　　嬷嬷将四分之一的赤金項圈遞了出去：“這個……”

　　禁衛軍頓時吃了一驚：“你哪來這樣的好東西？
”

　　嬷嬷故作神秘：“您小點聲，這是貴人給的……”

　　禁衛軍沉默片刻後，語氣都凝重起來：“……你要換什麼？
”

　　嬷嬷也不貪心：“您給我們兩床厚棉被，再給我們一些吃食……今天可是除夕呢！
”

　　語氣可憐巴巴。

　　過了好一陣，就聽外面說了一句：“……你等着。
”

　　嬷嬷忙答應着，站在原地等着。

　　小殿下站在房門口看着嬷嬷，嬷嬷沖他看了一眼，一邊縮着脖子來回走動凍到麻木的腳，一邊心中暗想：一定是貴人暗中幫助。

　　有了厚棉被和吃食，小殿下就有希望活下去了吧？

　　也許能撐到有人來救？

　　若能給小殿下找一條生路，她也算對得起過世的珍貴妃娘娘了……

　　一邊嬷嬷又在腦子裡盤算着誰會送來這樣貴重的赤金多寶項圈。

　　貴妃娘娘的娘家？

　　不可能。

　　娘家都已經滿門抄斬了，哪裡還有娘家？

　　宮中曾經受過恩情的宮妃？

　　這時候都避之惟恐不及，誰敢送？

　　就算有人冒着天下之大不韪送東西，誰又舍得送這樣貴重的東西？

　　誰又有這個能力送？

　　至于小殿下說的有什麼小公主送過來的，嬷嬷一個字都不信。

　　孩子太小，一定是出現幻覺了，或者是被人誤導了。

　　嬷嬷踱着步子思忖着，就連寒冷都忘了。

　　急促的腳步聲拉拉雜雜傳來的時候，小殿下明顯興奮起來，他輕聲問：“嬷嬷，是不是吃食和棉被送過來了？
”

　　嬷嬷卻變了臉色，她低聲斷喝：“快！
躲進裡間，我不叫你就别出來！
”

　　這麼多腳步聲，不正常！

　　小殿下被這話吓得渾身哆嗦了一下，趕忙聽話地跑進去了。

　　門外沉重的大鐵鎖嘩啦啦響動起來，有人在開門。

　　嬷嬷害怕得嘴唇顫抖，可随後卻像是想明白了什麼似的，挺直了脊背，站在那裡看着大門。

　　來吧。

　　長痛不如短痛。

　　貴妃娘娘，奴婢對不住您，奴婢保不住小殿下了！

　　嬷嬷臉上滑下兩行淚，她像是怕人看出自己的軟弱，一擡袖子擦了個幹淨，神色越發堅定了。

　　門很快就開了，外面果然有好多禁衛軍，還有内監和宮女。

　　“把人都帶走！
”

　　嬷嬷沒有掙紮，裡面的小殿下卻拼命掙紮起來。

　　他還牢記嬷嬷讓他“不要出去”的吩咐。

　　宮人内監哪裡管那個？
直接一個耳光打下來，小殿下被人甩了一個清脆的耳光。

　　嬷嬷心疼得顫抖了一下，喊了一聲“小殿下莫要反抗”。

　　小殿下立刻聽話地老實下來，被胳膊夾着出來時，臉上已經腫了。

　　嬷嬷和小殿下三拐兩拐，被帶進了皇後的鳳儀殿中。

　　精緻華麗的鳳儀殿燈火輝煌，竟有不少人。

　　皇後娘娘、娴貴妃，許多宮人、内監、護衛，正中上座的，竟是南安國主！

　　嬷嬷和小殿下被推搡着跪在了地上，神色惶恐，不敢出聲。

　　南安國主正蹙眉看着下首的人，手裡還拿着那四分之一個赤金項圈。

　　宮人将從嬷嬷身上搜出來的另外兩片赤金項圈也遞了上去。

　　三片一拼，完完整整一個赤金多寶項圈呈現出來。

　　精緻、貴重，一隻淺淺雕刻的鳳凰線條流暢優美，振翅欲飛，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尋常人家能用的。

　　南安國主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說吧，這是哪裡來的？
”

　　娴貴妃滿臉委屈：“陛下，臣妾都說了，這是臣妾找人打的，原是準備給凝風公主做周歲賀禮的……”

　　這話娴貴妃已經說過一次。

　　剛剛正是娴貴妃從禁衛軍手中拿到了這片金項圈殘片，哭哭啼啼來找皇後做主。

　　說是自己給凝風公主做周歲賀禮的赤金項圈被人偷走，誰知東西竟然從冷宮流落出來了，還掰斷了。

　　皇帝正好也在皇後宮中，就一起聽到了娴貴妃的控訴。

　　珍貴妃都死了，一個嬷嬷和一個五歲的孩子不可能偷得到。

　　那就隻有可能是珍貴妃之前拿進去的？

　　可皇帝就着燈光仔細一看，卻看到了項圈内側有一個小小的印記：陶陶記。